第109章 宫墙之内
城中百姓亲眼看着有人被斩首，心中悬空的大石好像瞬间落下。
被扔在坟山的尸首，不出三日便已被野狗啃食干净，新的太仆上任，新的国师上任，热烈讨论的新鲜事，便成为了这两位大人。
翊城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那日的鲜血，好像只是一个过客，甚至没有半月，便随着即将到来的节日被人淡忘。
东宫内
谢梓寒抱着被子在床上安睡。
墨子渊凑到他身前，好一顿亲吻才将他迷迷糊糊的唤醒：“白日睡得像只猫，晚上精神那般好，真不知道你是被谁带坏的。”
谢梓寒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念叨：“不让我出门，还不许我睡觉，你真个混蛋意儿。”
“好好，你睡。”墨子渊牵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等我这几日抓紧把书抄完了，再好好陪你出去溜达溜达。”
“啊——”谢梓寒打了个哈欠，在被子上蹭了蹭眼角的泪花：“我说陪你去书房，你又不肯，那就只有这几日多睡些，这样才能多空出些精神陪你。”
“这哪儿跟哪儿啊。”墨子渊失笑：“你跟我去书房只能趴我身上睡，你睡的不舒服，我抄的也慢，得不偿失嘛。”
谢梓寒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以行动表示不想和他说话了。
墨子渊也不想将他闹的太清醒，不然一会儿没人陪他，一个人闷在房间也确实无聊，他只能起身在谢梓寒脸上落下一吻：“早膳给你放桌上了醒来记得吃点儿，我昨夜把老师逮着了，一会儿晚些他来陪你唠嗑。”
谢梓寒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嗯”了声。
墨子渊将被子给他盖好，才起身离去。
禁足一月听着很长，但抄写百遍《静心论》还是有些够呛。
在这个节骨眼上，小狼崽担心有人故意找茬，所以杜绝了任何人的帮忙，自己挨着挨着写。
谢梓寒想帮忙帮不上，一直在书房盯着他写，他又容易犯困，试图去厨房做点吃的……狼崽子写到一半，还得出来救火。
想找个机会溜出去喝小酒，这崽子却还要时不时回来查岗。
朝堂的消息有暗卫探查，与大臣们的交流有暗鹰护送，他除了睡也就只有睡了。
愁，真的愁。
顾池听他说完这些，不仅不同情，还哈哈大笑：“就这？你现在居然混的这么惨。”
谢梓寒冷脸：“出个主意。”
“咳。”顾池试图严肃起来：“帮他抄书，或者你想望着那堆天文字不打瞌睡，这两者是没有办法的。”
“但是。”顾池话峰一转：“偷溜出去喝个小酒什么的，还是很简单的。”
“得了吧。”谢梓寒扶额：“自从我那日去接他忘记换绷带，导致伤口有些发炎了，他这几天盯我盯的跟什么一样。”
“半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三个半时辰不定时的回来看我，别说出去喝小酒了，我怕前脚刚跨出去，后脚他就能来追杀我。”
顾池很自然的端起桌上的白粥喝起来：“哪有那么恐怖？而且你伤口不是已经重新结痂了吗，小白眼狼在你面前温顺的跟个刚出生的狼崽一样，怕是你自己想多了。”
谢梓寒：“他是不会训我，但他会拿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我，再加绝食威胁我。”
顾池喝到嘴里的粥差点没喷出来：“这是茶喝多了，被染上味儿了吧，真看不出他还有这些手段。”
谢梓寒假装不经意的看向一旁的长剑：“要么出个主意，要么你就跟我一起被困在这屋子里。”
“别激动嘛，我又不是说没办法。”顾池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过两日不是花灯节吗？那个时候咱们出去喝酒。”
谢梓寒：“不是说好那晚一起烤肉的吗，你这是记忆受损了？”
顾池：“烤肉是晚上，喝酒是白天。”
“所以为什么要选择那天？”
“因为那天他绝对不会来看你。”顾池胸有成竹：“一些想跟他联络的大臣，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看他，如今就眼巴巴的等着那日，借着送礼的借口来与他谈话。”
“你说说跟人家聊重要的事儿，能一会儿往外跑一会儿往外跑吗？”
谢梓寒眼前一亮，片刻后却骤然放弃：“在那日被他抓着，恐怕要跟我闹好半天了。”
“先忘了他，我就这么跟你说。”顾池挑眉：“花灯节那日，醉春楼会开封上好美酒，桃花酿，据说在地里埋了十年以上。”
“说是入口甘甜，回味悠长。”顾池：“想想看，坐在楼顶吹着风，欣赏美景，喝着酒，在街尾拿盘花生米，街头拿个糖葫芦，运上轻功去河里抓一只鱼来烤，你真的不去吗？”
谢梓寒：“他的暗卫……”
“能拦得住你吗？”顾池把桌上最后一个包子吞下去：“就一句话，去不去？”
“你还在犹豫什么？”顾池见他迟迟不开口，便加上最后一击：“绝食饿的又不是你，再说了洛南洲还严令禁止我在外人面前喝酒，说我要发酒疯，还说逮着我就要我好看，你看我不照样陪你吗？。”
顾池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郑重其事道：“我这是舍命陪兄弟，你忍心拒绝我吗？”
谢梓寒都怕自己再睡下去就瘫痪了，他一咬牙：“去，喝两壶就回来。”
“行。”
……
被阴霾笼罩了太久，今年的花灯节要热闹的多。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纷纷出门想要沾一沾喜庆。
周屏早早便提着礼物来到了东宫，两人客套寒暄几句便被墨子渊请到了大厅。
他对陈烁华使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
“殿下放心，大殿附近已布满侍卫，老鼠进不来。”
周屏有些意外：“东宫竟然还闹老鼠。”
“可不是嘛。”墨子渊：“周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里的老鼠不仅跑得快，而且眼睛多，如果不让人及时守着，随时可能被他钻了空子。”
周屏：“那恕下官直言，这老鼠也是以窝算，把他老家给倒了，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了。”
墨子渊：“周大人这个提议不错，我要是找着一定收拾个底。”
周屏将带来的礼物推到他面前：“下官能走到今日得多谢您，这些礼物请您收下，下官也想尽尽绵薄心意。”
“周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墨子渊为他添茶：“有能者上天自然会厚重，能做到如今这个地位都是您自己的功劳。”
周屏：“世间灰尘繁多，有能者皆被埋没，辛得殿下赏识，才未让灰尘越积越多。”
墨子渊：“既然周大人如此坚持，那本王便收下了，还未有问过周大人，如今在太仆寺一切还习惯吗？”
“自然是习惯的。”周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就是有一事还不太明白。”
“周大人不妨和本王说说，若本王清楚的定极力为你解疑。”
周屏：“这三军的战马，在粮草吃食方面，战时和往常是否相同？”
“这自然是不同的。”墨子渊：“没想到周大人对这个感兴趣，也罢，也不是不能说。”
“养精蓄锐并不代表的随意挥霍，在战争时战马需要补充体力，所以粮草多以优质的黍米，苜蓿为主。”
“但像如今属于平和时期，它们所食的黍米，苜蓿中就会掺些普通的高粱秸，这些并不影响他平时的训练和巡逻，但其价格便会大大为国库节省。”
周屏笑道：“哦？那许是下官刚刚上任，圣上怕下官配料不好，所以让我采购的全是品质最优良的黍米，这次还足足要了半年的量。”
墨子渊调侃着：“是吗？那户部这次可大出血了，周大人可得好好选购啊。”
墨子渊表面风气云淡，心中却已涌起风云。
虽说三军有充足的粮仓，但是为了保证新鲜度，黍米这些从来不会大量进购，一般维持两个月的量，再进购是最为合适。
除非
准备长期作战。
周屏：“殿下，圣上所想我无法揣测，只能依命行事，因这次东西较多，所以特来告诉殿下一声，也好派信得过之人接手草料。”
墨子渊：“多谢周大人告知，我会派人接应好的。”
“那下官不便多留，便先行告辞了。”
“来人，送送大人。”
墨子渊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心中杂念。
南僵刚投降不到五个月，无论是士兵整顿还是战马休息，都无法达到最高峰。
如今大量进购草料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考验他举荐上去的这个人是否适应这个职位吗？
还是说有人想要乘胜追击，一举剿灭他们……
陈烁华：“殿下，墨大人求见。”
“快请。”
墨子渊并未打算隐瞒，他捏紧拳头，将自己所想全部告诉了他。
“荒唐！”墨轩头上青筋暴起：“他们当作战事儿戏吗？不在别人刚刚胜利时追击，要等别人降书送来了再追击，先不说抛不开国誉，就我军将士现在也还没完全休养好。”
“墨大人，先莫要动怒。”墨子渊：“这只是我的猜想，我最近不在朝中，所以想问问您，朝中是否有人煽动各位大臣或者是在上朝的时候提及这种事情。”
墨轩认真思考后，缓缓点头，却又马上摇头：“在下不知算不算。”
“请说。”
“国师在朝中说到，南疆每年上供的供品太少了，皇上听后说了一句，若留他们一命却不懂得珍惜，那要考虑是否斩草除根了。”
墨子渊愣神片刻便被气笑：“南疆领土比我们少，矿产这些本就不如我们丰富，更何况如今刚刚接受了战乱。”
“皇上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传到南疆去我国国誉又该如何。”
墨轩点头：“皇上这句话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皇上便没有再提起，但周大人说的事，也必须要放在心上，我会留意各位大臣的动向，殿下请放心。”
“那边有劳你了。”墨子渊冷静下来后，这才想到：“还没问墨大人如今前来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墨子渊一提，墨轩才想起：“下官刚才去醉春楼买糕点时看见了谢教主他们。”
“主上？”墨子渊哼笑两声：“怎么可能？”
“下官肯定没有看错。”墨轩：“我此番前来也正是想告知殿下，今日过节如若殿下想出东宫，有需要我的地方便尽管开口。。”
墨子渊表情逐渐阴沉下来，他咬牙切齿道：“他和谁一起？”
”鬼手教主，还有洛公子。”
“很好。”墨子渊被气笑了：“多谢墨大人告知，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殿下如若想出门，可以与我换一身衣……”墨轩话还没说完，转过头时，只有打开的窗户还在轻微摇摆，微风带进花瓣飘零进屋内。
墨子渊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墨轩冲到窗前，看着远处房顶上快速闪过的身影，不禁呢喃道：“早该想到的，这小小的宫殿怎能困得住殿下。”
他将窗户关上，上了锁。
离开时对陈烁华说道：“殿下在作画，托我告知陈侍卫，今日谁都不要打扰。”
陈烁华微笑点头：“墨大人请放心，东宫没有外人，殿下的命令我们一直牢记于心。”
墨轩淡笑着点头离去，出大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高耸的宫墙。
能将殿下困于东宫的，从来都不是权利和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