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配

方京元直起身的时候，姜希微看到他的眼眶微红，还带着残存的湿润。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扭开了脸，说道：“头冠送来了，我要去看一下。”

方京元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被她发现自己刚刚哭鼻子了，反而抬手将她的脸摆正，和他面对面，眼望眼。

“正好，我也想看。阿霁，不如让他们把头冠送到这里来？”

姜希微眉心微蹙，犹豫一瞬，那头冠肯定跟前世一模一样，他又不是没见过......但算了，既然他想看，就给他看一眼吧。就当是......安慰他了。

于是她说：“好。”

见她答应，方京元立刻就笑弯了眼。

少顷，头冠被人送了进来。当然了，方京元这个时候是躲在帷幔后面的。

等宫人们都退出去后，他才从帷幔后面慢悠悠地走出来。

桌子上放着的头冠果然与上一世的别无二致，一样精细华丽，珠翠满头，看起来就很重。

方京元走过去将那顶头冠拿起来走到姜希微的面前，腾出一只手将她头上的发钗都摘了下来，包括刚刚那支由他亲手带上去的。随后将那顶原本只有成婚当日才可以戴的发冠轻轻戴到了她的头上。

那发冠真的很重，以至于压得姜希微得脖子有些抬不起来，让她不由伸出手扶了扶。

她皱眉看向方京元：“这头冠太重了，快给我拿下来。”

方京元这次罕见地没有因为心疼她就顺了她的意，反而将她扶着发冠的手拿了下来，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红绸。

姜希微一愣，转瞬就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方京元轻轻将那方红绸打开，随后慢慢盖在了她的发冠上。红绸如水般垂下来，遮住了姜希微的脸，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抖着。

那红绸上绣着的纹样十分普通，并没有上一世姜希微自己绣的那块繁复精致。且从针脚也可以看出来，绣绣的人女红相当一般。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一小截线头。

但姜希微看不到，因为她被红绸蒙住了双眼，视线之内只有红色。

方京元笑道：“时间有点赶，我已经尽力了，但看起来却是还是有些差强人意。阿霁，你不要嫌弃。”

姜希微抿唇，沉默不语。她其实，已经让宫里的绣娘准备好了另一方红盖头。她从没有想过方京元真的能做到。

见她不说话，方京元便伸手慢慢把红绸掀了起来。先是露出了她带着些许圆润的下巴，再是被两颗贝齿咬得发白的嘴唇，然后是小巧但高挺的鼻子，直至最后她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方京元微微低头，叫了声：“阿霁。”

姜希微没有看他，只问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方京元笑着摇头道：“这个虽然也很重要，但送它只是顺便。最主要的还是......我想你了，所以就想来看看你，抱抱你。”说着，他的视线移向了房间另一头被高高挂起的婚服。

“方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是想等你回来之后让你换婚服给我看看的。但那婚服的样式看起来就很繁琐很重，我心疼你，舍不得你太辛苦，正好头冠到了，那便也是可以的。”说完，他顿了顿，最后又轻轻补了一句：“所以阿霁，我绣的这块红盖头，你还满意吗？”

姜希微抿唇，随后抬手将头上的红绸取了下来，仔细查看之后，开口道：“一般。”

方京元脸上立刻便浮现出些许失望和受伤的神色，他语带抱怨不满地说道：“阿霁，这个时候大可以不必说实话。你不妨哄哄我，骗骗我也是好的。”

姜希微终于抬头看向方京元。认真道：“婚服和头冠你也看到了，你绣的这块盖头虽然能看出来很用心，可与这些到底是不相配的。成婚那日我若真的戴上了这块盖头，恐会惹人笑话。”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方京元脸上原本生动的神情暗淡下来，沉默片刻，才张口说道：“所以......阿霁的意思是，成婚那日，你并不想戴它。”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姜希微淡淡道：“我是公主，代表的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皇室。所以......对不住。”

方京元勉强扯起一抹笑，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不,阿霁，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对不住。是我，是我自己做的不好。如果我能做的更好，让它看起来能与你的婚服和头冠更匹配一些，就......不会让你为难了。”

姜希微闻言，眉心抽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也慢慢紧握成拳。

她根本就没有为难。就算今天他给的盖头绣样精致足以匹配她的头冠和婚服，她也是不会用的。

因为，她本也就没想着与他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此生，她与他两个人，注定是要分开的。

她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也从没有忘记过。即使这段时间因为孩子和小产的事情以及他对自己的坦白，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和缓亲密了不少。可她却也始终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此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们二人走到今天，已经不太能分得清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她甚至也早已经动摇了内心，因为她没办法否认，她心中还是有他的。她始终贪恋着他。

纵然她刚刚才对他说过，要向前看。可那些过往终究会伴随一生，甩不掉也忘不掉。

有着上一世的那些事情，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做到跟他长相厮守。

方京元继续道：“不用......也没关系。反正那些习俗，本也就是图个吉利讨个彩头，我也......我也从来就不怎么信这些。那......阿霁你可有让宫里的绣娘准备？”

姜希微强迫自己忽视他话语中的颤抖，平静地点头道：“嗯，你放心，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说完，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方红绸，问道：“这盖头......用不上了，不如你带回去吧。”

方京元闻言，喉头剧烈滚了滚，片刻才道：“阿霁说什么傻话，我留着它做什么？左右也......也没什么用，我就不拿走了，你......随便你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