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梦中

方京元离开后，梅见进来疑惑地问道：“公主，眼看着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方公子怎么走了？”

姜希微坐在贵妃榻上，手上还拿着那块红绸，怔怔地发着呆。

梅见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公主，您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姜希微眨眨眼回过神来，起身进了内室。

“我有些累了，先睡一会儿。晚膳就不用了，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梅见眉心微皱，面带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是怎么了？白天不还是好好的吗？莫不是方才两人拌嘴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是。方公子对公主的心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素日里两人相处的情形，她们这些侍候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向来都是公主说什么是什么，方公子从未有过二话。就算是公主态度时常反复忽冷忽热，方公子也都始终是照单全收的模样，丝毫没有不耐烦。

一开始，她们自然都是站在自家主子这边的。身为大冶最尊贵的嫡公主，娇纵些又有何妨？可时日长了，她们就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她们以为定然是方公子哪里做的不合公主心意，才惹得公主不快。但渐渐的，她们就发现，公主的不快似乎与方公子并无多大的关系，只是借着方公子的由头来跟自己置气。总之就是别扭着，不让自己痛快，也不让别人好过。

这个别人，自然特指的就是方京元。

每一次，在她们以为两人自此就会一直好下去不闹别扭的时候，往往就会又出现一些什么她们知道或者不知道的矛盾。以至于她们常常会暗地里猜想，公主和方公子两人之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

霜见带着一群宫人带着晚膳正往这处走，见她正在门口发呆，便快走几步，问道：“梅见，怎么在这里愣着？要传晚膳了，公主和......可有说要在哪里用？”

梅见回过神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方公子已经离开了，两人许是又有了什么矛盾，公主看着不太高兴，说晚膳不吃了。”

霜见闻言皱眉，她下午误闯进去的时候，两人的样子分别是一副恩爱非常如胶似漆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又有了矛盾？何况马上就要成婚了，现下要是再闹出些什么，恐怕不好。

梅见知道她心里也正泛着嘀咕，只抿唇对她摇了摇头。

霜见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还端着吃食的宫人们说道：“公主有些累了，晚膳先不用了，把这些都撤下去吧。告诉小厨房一声，让他们的灶别熄，随时准备着。”

吩咐完这些，霜见犹豫一瞬，还是放轻了手脚进去了。她进去的时候，姜希微正侧躺着，脸朝里侧，没有一点声响，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见状，霜见就没有再过去打扰，只轻轻将纱帐放下。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姜希微睁开双眼，半点不见困意和睡意，十分清醒。

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若是没有意外，今年就能将梁少康和他背后的势力都清剿干净。如此，父皇和皇兄的危险就又少了一个。她也可以放心些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孩子的事情了。这事虽急，但也急不得。孙思愈曾说过，她的身体两年内都不适宜再次怀孕。那就意味着，她和他至少还要再相处两年。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她都不敢保证，两年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若到时自己真的心生动摇，又该如何是好呢？

姜希微的思绪纷乱，想了许久都未能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倒是把自己个想的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方京元从宫墙上探身出去，目眦欲裂，极力向下伸着胳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地上是一片血色。躺在血泊中的女子，身穿白衣，黑发凌乱。距离太远，她有些看不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但她还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死去的女子就是自己。

直到这时，姜希微才感觉到几分害怕和恐惧，失神地朝后退了几步。

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已经心如死灰，更不惧死亡。但这时候，大概是因为有了盼头，她便有些看不得自己死去的画面。

梦里的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随后慢慢抬眼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方京元。她想跟他说，别看了，太难看了。

她也确实是跟他说了的，可在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她说的话，他听不见，她也无法去碰触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背对着她的方京元猛然爆发出一声吼声，响彻四周。那声音里有悲伤，有愤怒，更有......恨。

恨？

姜希微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都是冷汗。

她潦草擦去，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脑子里始终都在回响方京元的那声吼声。

他......在恨谁？恨什么？

他是否也在恨着自己？恨自己轻信了旁人的话，恨自己不听他的解释不信他，也恨自己......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想到此，姜希微狠狠地打了个冷颤。随后闭上双眼，命令自己忘掉刚才的那个梦。

第二日，有宫人送来了一方红绸，正是她成婚那日要用的红盖头。

她让宫人放下后，就挥退了所有人。

那方红绸被叠得方方正正，正冲其上的就是一对交颈鸳鸯。

姜希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那块红绸慢慢抖开，上面绣着的纹样就完整地显露在她面前。

交颈鸳鸯周围还绣着许多缠枝纹，绣工精湛，色泽鲜艳，栩栩如生，比方京元自己绣的不知要好多少倍。这才是配得上她公主身份的东西，才是她应该要毫不犹豫选择的东西。

姜希微做了决定，便将方京元送过来的那方红绸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那盒子里，还有三个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