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春堂的第一位患者
“不过是会些皮毛，王婶，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这个年纪，睡觉是睡不好的，不如早些起来，人还能精神些。来，吃早饭吧。”荷香娘将托盘放在桌上，端着粥碗，慢慢地放到了李莲花手里。
看着李莲花俊俏，却又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那睁着，却又看不见的双眼。
荷香娘不禁为苏玉琼担忧起来。
仿佛已经看见了苏玉琼婚后，一边照顾体弱失明的夫君，一边为生意奔波的日子。
“有劳了。”李莲花道了声谢，伸手摸到了勺子，一勺一勺地朝嘴里送粥。
他听见了荷香娘微不可察的叹气声，只是不知缘由，沉默地等对方开口。
“李公子，瞧着年纪不大，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荷香娘踌躇了一会，终是开口问道。
苏玉琼来永安镇时是孤身一人的，又能干，又善良，长的又好，性格也好，她是拿苏玉琼当亲人的，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替她把好关呢？
“王婶，我家中，只有我一人，逍遥自在。”李莲花笑着道。
“哦……那你怎么会病的这么厉害？可是有什么隐疾？”
李莲花吃完最后一口粥，道:“十年前不小心中了毒，不碍事。”
荷香娘听他说完，心不在焉地接过碗。
又是中毒，又是失明，这岂不拖累玉琼一辈子？
这可不行！
心里又是纠结又是担忧，荷香娘分不出心再与李莲花聊天，匆匆收了东西便离开了。
李莲花听见关门声，便合上了眼，脑袋里想着昨晚小夭与他说的话。
“我救你，第一是因为，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知晓我来历的人，有些事我和你说，心里也有些底。第二是因为，在海边时，我在你身上品到了一种孤独感。我曾独自流浪三百年，这种感觉我很熟悉，便想要将你救起。第三是因为，我救你，玉琼答应帮我一件事。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救你，所以希望你要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
“你的内力，对于你现在的身体来说，是水火不容的，你最好不要去动用它，否则一旦毒发，我也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若你想修习功法，可选择与你体内的内力属性相反的，不会刺激你体内的毒。”
“你若想报恩，我也不阻拦，帮我找寻回家的办法便可。”
她曾独自流浪三百年。
李莲花心头有些酸涩，三百年，是正常人的几辈子？
小夭并非常人，所以能救他。
李莲花醒后探过自己的内力，恢复了一成！
小夭跟他说的是，不能用。
属性相反的功法？
悲风白杨？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在海边毒发之前已修习过悲风白杨的心法，只是修习的时日太短，堪堪只能用来护住心脉。
念头一起，李莲花伸手封住了两个穴道，开始运转悲风白杨的心法。
…………
琼衣坊门口的一侧。
小夭正坐在自己的“回春堂里”，看到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与男主人公产生误会，欲割发断交的桥段，眼眶已经微红，很快就要掉出眼泪，这时有人出声将小夭的情绪拉了回来。
“你是…郎中吗？”
小夭抬起眼看去，是位老奶奶，手上牵着个孩子，看上去比荷香小很多。
老奶奶身上穿着深蓝色，洗的有些泛白的长袖褂子，褂子上补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各种颜色都有，裤子一只裤腿长些，一只裤腿短些，左边布鞋前面也有两个小补丁。
头发斑白，许是因为没有首饰的缘故，仅用了根布条绑着，有些散落在外的发丝拂在她布满了细细的、如沟壑般的皱纹的脸上，瞳孔内的疲惫混浊皆映入小夭眼中。
手里牵着的孩子，正看着她，额上带着个小布帽，身上同样是件深蓝的衣服，有些大，是件旧衣服，但不破，腰间系了根布带，以防衣服掉下来。
小夭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笑着对她说道:“奶奶，我是郎中，有哪里不舒服吗？今日看诊是免费的。”
老奶奶摆了摆手，将手中的孩子拉到身前:“是我孙子，能给他看看吗？”
小夭看向那个孩子，越看越觉得不对，那孩子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双眼十分空洞，与李莲花无神的眼睛不同，小夭可以确定，他没有失明，但是双眼空洞，似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眼下还泛着大片乌青。
“奶奶，您坐，我给他把脉。”小夭上前搀着老奶奶坐下，又看向那孩子:“小朋友，你几岁了？”
孩子空洞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她，又幽幽地将眼移开，没有说话。
这时一旁有看热闹的人开口:“小郎中，这孩子是痴症，治不好的，他奶奶为了治他，都倾家荡产了，鸿福堂的左郎中都直言这孩子治不好的。”
又有路过的人摇了摇头:“这永安镇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得痴症的人越来越多。”
与说话的那人同行的，还有一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看啊，就是那土地爷回来报复了。上次他没收够魂，这些年封印弱了，他要卷土重来了…！”
“嘘，你快些回家吧，莫要在外面胡言乱语！”第一次说话的人四下张望一番，唯恐被人听到。
小夭手里把着脉，耳朵却是竖起来听的。
痴症？
土地爷？
收魂？
还有封印？
这都是些什么？
…………
把完脉，小夭眉头紧锁。
将孩子的帽子摘了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
孩子的前额处，有自头顶蔓延而下的青黑色的叉纹，纹路清晰，盘综错杂！
“奶奶，他叫什么名字？他发病时，是否烦闷不食，昏倦不寐？”
“他叫满意，是，发病时是这样。”老奶奶连忙点头。
起初她家的日子也算可以，新媳妇过门一年，便给她添了个孙子，取名满意，小满意满月那日，儿子十分高兴，多喝了些酒，不知为何，半夜时口吐白沫，待将郎中请来，人便撒手去了。
喜事变丧事，左邻右舍私下里常常嘀咕，这徐寡妇靠着磨豆腐，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又娶了媳妇添了孙子，到了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儿子竟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惋惜。
婆媳俩忍着悲痛，将孩子拉扯到三岁。
却发现，别的孩子三岁时都会学着大人说一句完整的话了，而自家的小满意，却是一声都不吭，不仅如此，逗他玩时，他也不笑，只一双眼睛定定地与人对视。
发现这些问题，婆媳二人便抱起小满意奔着鸿福堂去。
左郎中把完脉，便说这孩子是痴症，待更大些，便会发病，无法根治，只能定时做针灸，可以延缓发病。
起初婆媳两不相信，将小满意带了回家，每日与他说话，教他开口，皆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