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落子规歇

兰陵解封那天，村口的栅栏全部拆除，戴着红袖套的村委工作人员很负责任地挨家挨户通知，村里大部分是年纪大的，也没有外出的打算。

村落附近一片萧条，毫无人气儿，没有找到采购的地方。他俩驱车前往某家大型超市，购置了很多食材、生活用品和防护用品。四周的管控还是很严，街道上人烟稀少，包括农贸市场在内的大部分营业场所全部关闭。

一场疫情几乎覆灭一座城，尽管天气晴好，灰色还是成为了人间底色。

顾珩洲把一部分物资交给村委，发放给村里的老人，顺便打了声招呼，平时对外婆多照顾些。他还特意送了文具和书籍给小丞丞，摸着他的脑袋叫他好好读书。那样子，看着真像老父亲对自家孩子的嘱托。买东西的时候她原以为他会选那套最新的玩具枪和动漫手办，没想到他却说，这么小的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陪伴还有正向引导。他对丞丞的爷爷奶奶说小孩子以后会有出息的，两位老人都很感动。

陈美心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回申城之前去市区吃顿饭，这会儿临近中午又打了电话过来催。郁恬心里觉得不太合适，但陈美心执意要求带顾珩洲回去，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老太太执拗着不肯出门，把他们送到院外就转身回去了。郁恬也不好再坚持，回身对顾珩洲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顾珩洲搂住她的肩膀，“别担心，没事的。”

去市区的路上，能远远瞧见群山之上的三清观，渺小得如同一个黑点。郁恬心里有感，“老神医明知人间疾苦，为何不下山救人，或许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疫情中失去生命了。”

顾珩洲眸光微滞，语气平缓，“修行之人讲究因果，红尘中济世渡人自然离不了社会属性，且不说世人是否愿意信任，若是扶持了非善之人，于国于家又是另一场浩劫。我相信我们国家不缺有效的中医药方，但是这些药方一旦出世，就会被资本吞并，到时候寻常百姓更难接触到有效的医治，还不如任其隐于市，能造福一方即可。”

郁恬恍然大悟，适才想起外面风雨飘摇，小镇上却无一例感染患者，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其庇佑呢？

汽车行至郁恬家小区门口，保安人员要求测量体温并出示健康码才将他们放行。郁忻一早就戴着口罩在楼下等，看到郁恬走过来，连忙飞扑到她跟前，“姐姐，我好想你呀！”

郁恬俯下身与她抱了个满怀，摸着她的脑袋，“忻忻，我也想你。”

郁忻朝她身旁瞧了瞧，一双黑瞳滴溜溜的，弯着眼角喊了一声，“哥哥好。”

顾珩洲手里拎着东西，只能笑着看她，“忻忻，你好。”

郁忻走到他身边，与他一道走，郁恬则走在前面，去刷门禁。郁忻在她身后亲昵地攥低顾珩洲的胳膊，在他耳边悄悄问道，“哥哥，马上要见家长了，你紧张吗？”

顾珩洲闻言一笑，故作矜持地点头，“确实有点。”

郁忻轻声说：“偷偷告诉你，妈妈很喜欢你，我也是，我们都会帮你的。”

顾珩洲感觉听出了重点，这女孩子人小鬼大，说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表明郁父的态度，他也猜了个大概。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好，谢谢忻忻。”

郁恬挡着门，回身看了眼，都戴着口罩也看不出表情，“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赶紧进去。”

郁忻立即冲进来，跑去按电梯。

陈美心开的门，一见到顾珩洲就赶紧笑着迎他进门，郁父还在厨房里忙，听到动静戴着围裙就走了出来，顾珩洲恭恭敬敬地颔首打招呼。郁父点头示意，喊了陈美心一道帮忙。

陈美心热情地招呼顾珩洲，“随便坐，我和你叔叔再弄两个菜，马上就好了。”

顾珩洲微笑着说：“谢谢阿姨。”

三人在客厅坐下来，小丫头长大了，人情世故懂得不少，还知道主动倒水。郁父平时很养生，阳台处摆了一张楠木的茶台，储物柜里各种收藏的陶瓷罐、木雕和紫砂壶茶具。顾珩洲看了眼四周，握着她的手问：“可以请我参观一下吗？”

郁忻一听，立马来劲了，跑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哥哥，我带你去。”

郁恬在他俩身后笑着起身。

郁忻叽叽喳喳地介绍着，家里是套大平层，室内装修是灰白色系的原木风格，宽敞而大气。家里一共有四间卧室，一间书房，两间卫浴。书房目前是郁忻专用，摆了一架钢琴，墙上的字画大多出自郁恬之手。

顾珩洲笑着提醒她，“别忘了，我也要一幅字。”

郁忻打开一个柜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奖牌、奖杯和奖状，“哥哥，这些都是我姐姐的。”

顾珩洲点点头，“姐姐确实很优秀。”

“就是太优秀了，才找不到男朋友，还好她现在有你了……”郁忻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表情相当无害。郁恬走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忻忻，说了我这么多，你上学期拿奖状了没？”

郁忻挣脱出来，笑着打开柜子的下一层，从薄薄的一沓中抽出来一张金黄色的纸，上书“优秀学生”四个大字，“喏，妈妈说我已经很棒了！”

顾珩洲看了眼，拍拍她的肩膀，“要以姐姐为榜样，等你下次拿了‘三好学生’，哥哥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真的吗？”郁忻捉住他的手，激动地晃了晃，“我想要一整套的乐高迪士尼城堡，还要艾莎公主裙，我还想再去趟迪士尼，我们班同学都去过环球影城了，我也想去……”

郁恬盯了她好一会儿，嗤然笑了，又像是无情地戳破，“你先做到再说吧。”转头鄙夷地看着顾珩洲，撇撇嘴，表情有些严峻，“你这么喜欢女孩子对你许愿？”

顾珩洲笑得别有深意，凑近看她，“你不会吃忻忻的醋吧。”

郁忻得意地哼了一声，“姐姐她就是在吃醋！”

郁恬面露一丝尴尬，抿着嘴唇不再说话，手被他一下子捉在手里，紧了紧。

趁着郁忻走出去的空档，他迅速低头衔住她的双唇，故意在唇瓣和舌尖耐心地挑逗流连，像是在细心品尝。郁恬担心有人走进来，双手抵在他胸口，脸上急得泛起两片红云。他终于放开她，轻声笑道：“不酸啊，明明是甜的。”

她捶了一下他胸口，也没用力，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立在原地，笑了，看了眼身后一柜子的奖，轻轻合上了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