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毕日阳谷

晚饭的秃黄油捞饭和花雕罗氏虾很对胃口，郁恬已经连吃了两碗米饭，觉得还能再吃点，沈阔递了碗姜茶给她，“螃蟹性寒，不可贪嘴。”

郁恬这才作罢，把姜茶接过来，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辣热的口感，嗓子也有些不太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他，“帖子的事，你怎么看？”

沈阔夹了块糖醋小排给她，“匹夫之勇，妇人之仁。”

郁恬一脸愕然，对他的想法颇有兴趣，“说说看。”

沈阔放下筷箸，手肘交叠在桌上，“帖子表面上看细数了领导诸多过错，但大多基于业务层面，只有最后一条收受好处涉及到行里的处罚条例，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何时何地发生，具体人物和金额都没有交代清楚，如果真正定性，是很难站得住脚的。除非这个人站出来，拿出强有力的佐证，那么个人身份必然暴露，他应该还没有本事能搜罗到其他人一起举证的材料，所以所有事情都是源于他本人的情绪发泄。”

郁恬佩服他思维清晰，直指痛处，接过话茬，“就是说单纯地为自己发声，最多激起一时的民愤，并不能造成大范围的挤兑和反抗。那么领导这些罪责最终只会因为这个不敢明面上站出来说话的人，而变成无凭无据的意气指责，最后行里还会为了单位的声誉强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万一最后领导真的没事，这个人就遭殃了。”

沈阔轻笑了一下，“也不会完全无事，不然不会采取民意调查的手段，多少也能了解点基层的情况，领导也会后怕，不敢太过嚣张。”

郁恬想到宋淼淼“变相排除法”的观点，不免有些矛盾，内心自然更希望倾向于沈清办实事的大公无私，在沈阔面前硬生生把有些话藏在心底，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你所谓的妇人之仁，又该如何解释？还是说，换做是你……”郁恬话说了一半，又噎住了，“你应该不会碰到这个柜员的境遇。”

沈阔看着她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毫无回避的阴鸷，“领导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如果是我，一开始就要收集证据，不管是录音还是录像，领导一切的把柄都要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在适当的时机，用这些去换取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后来给了好处费还办不成事的结果了。”

郁恬微微一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领导的把柄，还有机会保留下来，柜员每天的生活无非就是上班和下班，一个桌上吃饭的机会恐怕都少。”

“所以不要逃避和领导接触，既然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自己谋求机会，更要保持狩猎的心态。社会不是学校，不是考试满分就能因为成绩而光荣上榜，然后等着别人来发现你的优点。领导只会因为你是谁而接触你，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事而了解你……”

郁恬的神思一瞬清明，面前的沈阔和云南之行的沈阔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此时的他理性而睿智，观点独到，拥有运筹帷幄的巧思和见解，仿佛她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正在接受他的一番指教和点拨。她望着他，渐渐出神，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他的手背。

他话语一顿，将她的手轻松反握，晦明风雨的眼神里流出淡淡的笑意，“我不是他，无法真正感知他当时遇到的情景和心情，也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妄断他人的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他选择采取这样的方式，就只能祈祷他能如愿。职场本就是战场，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管结果好坏。”

郁恬触碰着他掌心的温度，心情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伏跌宕，一阵暖意溺毙心脏，又在他的声音里逐渐找回自己的情绪。“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他虚笼着掌心，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挑至耳后，“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璇子的画展，我堂姐也会去，我想正式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郁恬弯了弯唇角，“这算不算见家长啊。”

沈阔笑着偏了偏头，“堂姐是平辈，我们关系很好，你不用紧张。”

“总要留个好印象才是。”

“你这么能干，她都知道了，还怕印象不好？”

“她认识我？”

“嗯，你们都合过影了，怎么会不认识？”沈阔轻松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郁恬吃味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会莫名地坐立难安，喉咙口似有一股灼烧之感，只是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