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时疫如虎

黎明曜心下生疑，让丁香去叫钱寡妇来。丁香说：“小姐，只怕她来不了。”黎明曜站起来说：“那我自己过去。”

丁香只得在前面引路，一行四人往钱寡妇家走去。快到的时候，丁香拦住黎明曜说：“到这里就行了，小姐不能过去了。”黎明曜问：“为什么不能过去？”丁香说：“钱寡妇染的是……时疫，周围已经不住人了，姑娘过去要是过了病气，那可不是玩的！”

黎明曜不听，非要进去。她让辛夷去找来最细最密的纱或者细布，用16层纱做了一个简单的口罩，戴上就朝钱寡妇家走去。辛夷和丁香苦劝不住，只能也都草草做一个口罩，跟了上去。

还没靠近钱寡妇家的门，就闻到一股馊臭气味。门窗都关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黎明曜用四层纱布垫着手，拉开了门栓，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黎明曜赶紧别过头去，闭着眼睛，过了一会扭过头来，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等大家能看清了，不禁被里面的景象吓住了。靠窗一张木床，上面垫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已经看不清颜色。床上躺着一个小孩，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床边地上用稻草铺了一个简单的地铺，躺着一个人，也是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见此情景，谁都不敢进去。黎明曜皱了皱眉头，说：“给我一个撬杠，或者铁条，木条，什么都行。”

丁香找来了一根木条，黎明曜绕到窗户外面把窗撬开了。定睛一看，床上的小孩正是小鹊儿。相比去年的活泼可爱，今年的小鹊儿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小小的胸口一起一伏，还有一口气在。地上躺的正是钱寡妇。去年胖大婶这会子也骨瘦如柴，身上连尸斑都能看到了。

黎明曜把所有的窗都撬开，让屋内通风。过了一会，只见黎明曜闭着眼睛原地跳了两下，抡了抡胳膊，然后摆出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姿势，停了停，深吸一口气，屏住气飞速冲进屋去，抱起小鹊儿，拧头就冲了出来。出来后，黎明曜赶紧大喘了两口气，脱下夹袄包住小鹊儿，让辛夷赶紧做个口罩给小鹊儿戴上，再去找医生来给小鹊儿看病。正忙乱着，赖庄头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地赶来了。

不同于迎接时的那些衣着相对较好的人，这次来的大半是庄稼汉。他们手里大都拿些农具，锄头铁锹什么的，穿的都是补过的衣裤，乱哄哄地跟在赖庄头身后。辛夷大惊，呵斥赖庄头：“赖庄头！小姐在这里，你带这么多庄稼汉来干什么！快离开！”赖庄头说：“事出突然，实在顾不得这些了。小姐，钱寡妇染的是时疫，小鹊儿这样子，肯定也得了。你现在把她们放出来，要是这一庄子的人都感染了，小姐，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黎明曜本来背对着赖庄头查看小鹊儿的情况，听见他这么说，抱着小鹊儿就转过身来了。辛夷着急地喊：“小姐你没带锥帽！”黎明曜伸手制止了辛夷，抱着小鹊儿站起来，看着对面的人。

一看到黎明曜这般做派，庄稼汉们都懵了。没见过哪个千金小姐不带锥帽就敢直接见人的。再看一眼黎明曜，这些人又都痴了。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吗？春寒料峭，黎明曜只穿着一件绿地织金缎长衫，下着宝蓝暗纹褶裙，脚下一双绣鞋若隐若现，看不清颜色材质。再抬头，只见脸上一双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耀，熠熠生辉。雪堆出来一样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冬天的凉意，配合着毫无惧意的目光，让人心头一凛。

赖庄头明显没想到黎明曜真的敢就这么转了过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黎明曜说：“赖庄头，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堵我们三个，是要威胁我吗？”

一个分神，赖庄头被黎明曜将了一军。但是他很快调整了状态，拱手说：“威胁小姐是不敢的，这些人都是听说姑娘开了钱寡妇家的门，主动过来阻止姑娘的。钱寡妇患的是时疫，姑娘就这样开了她的门，这是要置一庄人性命于不顾吗？”

赖庄头一回头，想鼓动大家起哄，但是一看到后面那些人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心里暗骂一句没出息。

黎明曜抱着小鹊儿，说：“屋子里还有个小孩子，活着！你们就这么把她们母女俩关在里面，就打算把她们活活饿死是吗？现在母亲已经死了，剩下个孩子，你们也不打算放过，是吗？”

赖庄头说：“小姐，你在京城养尊处优，是不知道这时疫的危害。时疫如虎，所到之处十室九空，连运尸的人都没有。死人就这么放着，发烂发臭，被野狗老鼠啃着吃。到时候，小姐，身为这里的主子，后续还得你来处理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