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鹿肠山

河内郡。

朝歌，鹿肠山。

此山位于太行山脉南部，地势极为险峻，三面皆为悬崖，唯南面苍岩谷口有路可过。

山顶处，地形极为平坦，一方天池积蓄雨水，数股山泉自此流下，取水极为便利。

正是看中了此山地形，于毒方才将其作为老巢经营，家眷老幼，掳掠所得，大多囤积在此。

曹操领兵进入南太行后，轻易扫除了数伙贼寇，到达此地，立即强攻数日，却受制于地形，进展实在有限。

习惯了平原作战的曹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

本身山路险绝，只能仰攻，又有黑山贼布弓弩手于山腰，居高而射，难度可想而知。

好在黑山军大半精锐都被于毒、眭固带走，曹军这才能凭借兵卒之勇武，破除黑山贼营寨，不断向山顶突破。

月色昏沉，星光黯淡，山间犹有薄雾。

鹿肠山南部，喊杀声一片。

曹军与黑山军，互执弓弩对射，箭矢射中木盾发出的“绷绷”声，清晰可闻。

“啊！”

一名黑山军盾牌手惨嚎一声，引得其身周之人，都是心中一寒。

在其人右手之中，赫然可见一根箭矢透过掌心，竟将其射了个对穿。

如此伤势，便是治好，手也是废了。

没办法，相较于曹军，靠着打秋风为生的黑山军，在器械上的落后，不是一星两点。

互射之时，常常出现这种曹军箭矢能射穿黑山军盾牌，黑山军箭矢，却奈曹军盾甲不得的情形。

负伤的盾牌手并未退下治伤，而是换了只手，头冒冷汗，咬牙坚持着。

身后即是家眷，是以黑山军兵士人人皆抱死战之心。

然而曹兵攻势甚急，黑山军只能四处抽调人手，勉强将曹军抵挡在外。

但如此一来，无形之中却也给了曹军可乘之机。

鹿肠山北。

曹操、戏志才，及诸将皆聚于此。

仰望着面前数百米高的崖壁，以曹操之为人，亦不免心生悚然之感。

初至鹿肠山时，戏志才见此山险峻，恐急切难下，便专门设有一计。

大军于前方急攻，使贼无暇它顾，再遣精锐，以铁戈凿山，攀崖而上。

此计若成，黑山军兵士不明情形，前后受击，必定大乱。

但从实际而言，此计委实弄险。

携刃攀崖数十丈，本就艰难，尤其如今还是初春天气，山壁湿滑，稍有差错，便会粉身碎骨。

此事非大勇者不能为。

曹操许以重赏，方才在军中凑齐二百人，为确保万无一失，曹操又以典韦为将。

以典韦之武勇，即便山顶还留有守军，料来也足以应付。

众人将热酒饮下，曹操又亲自与典韦斟满一盏，郑重道。

“此战胜负，便尽托付于典君了。”

典韦一饮而尽，手一抹嘴，答道。

“将军厚恩，韦必拼死相报！”

他朝后一招手。

“随我来！”

十余勇士越众而出，皆是山民出身，有过翻山越岭，攀附峭壁的经历。

只见其等先用矛头在崖壁之上凿出落脚点，而后一脚踩稳，如此数次，缓缓向上攀爬。

下方观望之人，俱是雅雀无声，唯恐发出声响惊扰到他们。

多时之后，一人似是体力不支，从崖壁上跌落。

其人面色惊慌至极，但却死死咬牙，未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落地时才发出一声闷响，骨肉俱碎。

而后，又有三人接连跌落，却也都是一声不吭。

亲睹此幕，以曹操、戏志才之心志，亦不免暗暗心焦。

好在之后总算是一切顺利，典韦等人顺利攀至山顶，从上方抛下绳索，准备多时的二百壮士，便皆缘绳而上。

至此，戏志才方才松开了紧攥的双手，冲曹操说道。

“将军，破贼正在此时！”

曹操深以为然，沉声下令道。

“子孝、妙才！”

“你二人亲自督军，全军进击。”

“但敢无令而退者，皆斩！”

曹仁、夏侯渊拱手受命。

“诺！”

二将各领部曲，亲自督战在前。

曹兵士气大振，人人争先。

面对如此攻势，黑山军兵士只得竭力抵挡。

一夜鏖战，直至天明，双方兵士皆是疲乏不已。

蓦然之间，鹿肠山山顶，喧哗声大作。

黑山守兵回身而望，正困惑间，有溃兵从山顶逃下，慌张大叫道。

“曹兵从山上打下来了！”

“什么！”

“曹军又非天兵，如何会在山上？”

言语之间，既惊又疑。

而溃兵说话时，曹兵已从后方追至，打的正是典字旗。

当先一将，极为勇武，手中短戟挥动，轻易格杀十数人，堪称神鬼辟易。

黑山军士，人人胆寒。

此时山有薄雾，是以守军压根不清楚山顶究竟有多少曹兵，又见此将骁勇仿若神人，再无半分战意，纷纷逃窜。

黑山军彻底大乱。

夏侯渊、曹仁怎会放过这种机会，催促诸军，发力猛攻，一鼓作气，直至突破黑山军最后一处壁垒。

曹操这时也从后方赶至，接连下令道。

“传我军令，降者免死！”

“不得擅自侵扰家眷老弱，违令者斩！”

他还要用这些家眷去招降黑山兵，自然不能任其受戮。

“诺！”

于整座鹿肠山中，曹军四处追剿残敌，欢呼之声，震动山野。

“降者不杀。”

“不降者死！”

下山道路已被曹军封锁，走投无路下，黑山军士除了少数顽固分子试图从悬崖处溜走外，其余人皆跪地请降。

正午之时，残敌基本肃清，几名军中文吏在统计战果，计点俘获。

于毒数次劫掠郡县，掳掠豪绅，收获委实不少，足以弥补此战损失。

一队队曹兵将妇孺老弱押解下山，准备安置到最近的郡县。

有这些人在手，于毒手中的五万大军，定然投鼠忌器。

“将军，典韦前来复命。”

望着衣甲为血浸透，倒提双戟，浑身散发着惊人煞气的典韦，曹操毫不在意的握住典韦之臂，赞道。

“此战之所以得胜，皆赖典君奋死。”

“典君放心，待回郡中，吾必当重赏！”

古语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往日，曹操如此称赞一将，其余诸将必当不服，生出比较之心。

但此刻，亲睹典韦之勇悍，诸将再无半点异议。

便是戏志才，也开口称赞一句。

“典君之勇，胜于贲育，可比古之恶来。”

被将军、军师如此称赞，典韦满脸不知所措，连连道。

“将军过誉了，军师过誉了。”

如此表现，更是让曹操心喜，暗道此人忠笃，可委以心腹之任。

诸人谈笑间，一人匆忙而至，高声喊道。

“将军，郭军师来信。”

“奉孝！”

曹操一惊，心疑东武阳有变，急忙拆信视之。

阅毕却是转忧为喜，顾视戏志才，笑道。

“志才，鹿肠山今已为吾所破，于毒、眭固迟吾一步，此来乃是自寻死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