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坞堡

黎阳县东。

此地已出东郡，位于魏郡之南，北部不远，便是内黄。

内黄以西，有一部兵马，乃是昔年讨董时，投于袁绍帐下的匈奴于夫罗部。

袁绍取冀州后，董卓为防其坐大，便依贾诩之计，任壶寿为冀州牧，联络四方义士，攻伐袁绍。

于夫罗因此反叛袁绍，但不久便为鞠义所击，败于邺南，兵马散落大半。

后其南下黎阳，并在此击破度辽将军耿祉，俘获甚多，于是军威复振。

黑山张燕与于夫罗同面袁绍的威胁，又皆不敌袁绍，是故双方约为盟好。

于夫罗部多为骑兵，行动迅速，其人素来狡猾，劫掠冀南诸县时，若见风吹草动，便西遁太行，是以袁绍难以根治。

黑山军军营。

放眼营中，士卒皆是衣衫褴褛，满面疲惫，士气极为萎靡。

自从东武阳撤军以来，这些黑山兵士，已不知有多久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追在后方的曹军游骑之故。

毕竟，游骑再难缠，于毒狠狠心，留下几部兵马，阻塞道路，曹军亦只能无可奈何。

真正原因乃是出自内部。

本身黑山军这次出兵就略显匆忙，在东郡又因郭嘉坚壁清野之策，没有寻到足够的粮食。

是以，黑山军这些时日一直缺粮，兵士由原先的每日两餐，削减到了如今的每日一餐，粥食还极为稀薄，难以充饥，以至兵士不得不沿途挖掘野菜。

再者便是军中流言蜂起。

兵士传言鹿肠山早已被曹军攻下，此去不过是自投罗网，更有人言语凿凿，言其曾亲睹有屯中弟兄来营中求救。

于毒、眭固对此暗恨不已，传令诸营，有妄言者皆斩。

为防止兵士逃遁，更是施以严刑。

其将数十人编为一队，若有一人夜逃，则杀全队之人，若有一队夜逃，则杀整曲人马。

此举倒也有些效果，重刑之下，人人自危，相互监视，深怕他人逃走以至拖累到自己。

但流言却是愈禁愈烈，甚至因为于毒、眭固的这番严令，黑山兵士更是坚定了老巢被攻占，家眷已尽落曹军之手的看法。

郭嘉写予曹操的那封信，便是提及此事，并且力主曹操迎击，其在信中直言，黑山军“军无力战之心，一战可下”。

至于具体战略，遥隔数百里之路，又不知曹操此时状况如何，郭嘉自不会妄言。

翌日，天将初哓，晨曦未明，于毒即下令埋锅造饭。

黑山兵士草草喝了些稀粥，便摸黑赶路，又因路面泥泞，兵士皆生怨气。

眭固见此，忧心忡忡，与于毒说道。

“兵士连日行军，人人疲惫，又缺粮少食，若遇曹军，如之奈何？”

于毒岂会不知？但因挂念本屯安危，不得不如此。

念及已过繁阳，要不了数日，就会与曹军遭遇，于毒道。

“眭帅有言，甚是有理。”

“我知此地向南，不足三十里，有数处坞堡，甚是富庶。”

“因其往日对本帅甚是恭敬，故本帅一直对其网开一面。”

“今日不妨顺路将其掳掠一番，也好让众兄弟饱餐一顿，再去与曹贼一战，你看如何？”

眭固忙点头道。

“此举甚好！”

冀南之地，数遭贼乱，远有黄巾，近有黑山。

是以，为存身计，地方豪强，大多结坞堡自保。

坞堡围墙环绕，仅在前后开门，邬内建有望楼，四角有角楼，一应布置，皆与城池相同。

堡内所居者，多为宗族乡党，家眷老幼，亦在其中。

傍晚之时，于毒领兵马至此。

坞堡之人于望楼上见了，大惊失色。

几名堡主忙遣人至黑山军营中，询问其来意。

于毒来时便与柳夫子计议过。

东武阳一役给黑山军留下的阴影尚在，兵士畏于攻城，而这坞堡看起来甚是坚固，攻打起来也是麻烦，倒不如将其诈开。

他大笑数声，夸耀道。

“本帅自东征以来，连破曹军，斩俘数万，奈何曹贼见斗不过我，竟行奸计，使我军粮草不济，这才回师。”

“今日至此，只是想向汝家堡主讨些粮草，顺便再让吾麾下健儿入堡歇息一日，别无它意。”

眭固在旁扮作红脸，不耐烦道。

“汝可回去禀报你家堡主，令其速速打开堡门。”

“待本帅回到山中，必有厚报，否则的话，哼哼。”

冷笑数声，威胁之意表露无遗。

那堡丁面上唯唯，心中则是腹诽不已。

他暗暗想道：“我一路行来，但见兵士疲惫，士气低迷，哪有半分打了胜仗的样子。”

“二贼定是吃了败仗，还来欺我，着实可恨。”

回到堡内，具说实情。

几名堡主商议片刻，皆以为不可放黑山军入堡，否则定有祸事。

“奈何二贼人数甚众，若是此獠强攻，我等又该如何？”

有人面露忧愁，不过其人话音刚落，便有一耄耋老翁道。

“前闻曹奋武正率兵马强攻鹿肠山，今于贼回返，曹奋武岂会坐视不理？”

“不妨先虚与委蛇，与二贼些许粮草，再派人报与曹奋武，如此，于贼无能为也！”

“此计大妙！”

便凑了些粮草，挑了一善辩之人，回禀于毒。

言天色昏黑，腾转不便，望能宽限些时日，待到明日天光大亮，必开堡门相迎。

暗地里则是急挑快马数匹，趁着黑山军尚未将坞堡围拢，遣人西去向曹操求救。

于毒、眭固得了些许粮草，又见那堡丁所言言辞凿凿，不似作假，便不听柳夫子之劝，信了其诈言。

而另一边，坞堡求救之人却是很快与曹军哨探相遇。

哨骑得知求援之事，不敢怠慢，急忙回报。

曹操自得郭嘉之信后，当即便分一部兵马，看守俘虏，其自将万众疾行向东，试图截击于毒。

此刻得报大喜。

曹操言道。

“坞堡虚与之举，或可有一时之效，久之，必为于毒所察。”

“若使贼占堡而守，贼数甚众，将大不利与我！”

“为今之计，当使骑兵先行，若见于贼攻坞堡，则卷甲而趋，撼其阵脚，使贼难尽全力。”

“吾自将大众于后，待至，可先示俘于贼前，沮其战意，然后整兵击之，定能得胜，志才以为我策如何？”

戏志才笑道：“将军此策甚佳。”

曹操乃唤夏侯渊、曹仁二将入帐，面授机宜。

二将当即慷慨应诺。

“末将领命，定当为明公先破此贼！”

戏志才道：“典韦有熊虎之勇，可助二君破阵。”

曹仁、夏侯渊对视一眼，喜道：“典君神勇，若得其相助，二贼不足为虑。”

于是，曹操又别遣典韦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