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奔昌邑
济阴郡，鄄（juan）城。
几乎是在刘岱身死的同时，夜色之中，西南一星，其大如斗，忽而坠地，再不可见。
郭嘉于梦中惊醒，披衣出帐，隔着层层雨幕，望向东南。
在其视野之中，一条大蟒哀鸣一声，蟒首忽然断裂，好似被人提刀所斩。
旋即蟒身亦化为一团云气，散落四野。
“刘岱已死！”
见此异象，郭嘉当即冒雨赶至中军大帐，求见曹操。
中军帐由典韦值守，其见郭嘉连夜赶来，心知必有要事，但其人性格忠笃，并未放郭嘉入帐。
典韦抱拳道。
“军师稍待，末将这就通禀明公。”
郭嘉颔首，静静于帐外等候。
少顷，帐内便传来声响，军帐打开。
曹操赤足而出，其早已睡下，但听侍者言郭嘉连夜求见后，心知必有要事发生，是故连衣物都来不及穿好。
“奉孝星夜来此，所为何事？”
雨夜寒冷，曹操见郭嘉衣着单薄，又与侍者道。
“将我锦衣取来，与奉孝披上。”
“多谢明公。”
郭嘉道了声谢，走进帐中，神情凝重道。
“明公，刘岱已死。”
“刘岱已死？”
曹操闻言，面色顿时一怔。
不需郭嘉另作提醒，他自然知晓这四字的分量。
它代表着一州八郡国，数百万生民，十几万战兵，皆处于无主状态。
无论是关西朝廷，还是天下诸侯，都不会坐视不理。
只怕消息传去之日，这些势力都将会各自表举人选，以求掌握此州。
中原大州，八郡之地，哪怕是盟友袁绍，也绝不会拱手相让。
如今之计，唯有趁其余诸侯都尚未得到消息之时，抢先入主兖州，方为上上之策。
尽管目前还没有探马回报刘岱身死的消息，但曹操深知郭嘉从不虚言。
既有此言，则必有其事。
帐外雨声愈急，打在中军大帐上，发出噼啪声响。
中军帐内，一片寂静。
侍者为郭嘉披上锦衣后，悄悄退至烛光未照之阴影一角，拭去额间冷汗，唯恐发出丁点声响。
曹操思索多时，忽而开口，沉声言道。
“操欲亲率精骑，倍道而行，先入州府，以定大事。”
“奉孝以为此举可行否？”
“不可。”
郭嘉断定道。
“刘岱新丧，州府诸吏，正惶惶不知该作何为，若见明公军马，必生怀疑忌惮之意。”
“届时若其等举兵相拒，只会使黄巾得利。”
曹操闻言，微微颔首。
确如奉孝所言，他于州府诸吏，并无恩德，人心不服。
此时若领兵马直入州府，必使诸吏生出以势压人之感，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奉孝以为吾该如何？”曹操目视郭嘉。
郭嘉目光炯炯，思绪越发清明，当即言道。
“刘岱既亡，青州黄巾必定进围昌邑，分掠它县。”
“昔日刘岱征黄巾时，府内亲信大多随行，故此时昌邑州府中，多为吾州士人。”
“其等家族根基俱在兖州，定然不愿兖州局势糜烂，以当下论之，唯明公兵马最近，能解其等危难。”
“若使一说客，晓之以厉害，不难说动其等主动迎奉明公入主兖州。”
言至最后，郭嘉主动请命道。
“嘉不才，愿当此任！”
曹操沉吟不语，心中一时难决。
在他看来，郭嘉若去的话，事必能成。
唯独他视郭嘉为股肱，且正如郭嘉所言，此时青州黄巾必已兵围昌邑。
穿行于乱军之中，若有闪失，又该如何是好？
仔细权衡片刻，曹操终究害怕有所闪失，拒绝道。
“奉孝才略超世，吾视之为谋主，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岂能效仿古之说客，冒生死之险，徒逞口舌之利？”
“公台乃兖州士人，且交游广阔，不若使其前去？”
“明公重嘉至此，嘉甚为感激。”
郭嘉闻言，拱了拱手，一意坚持道。
“但此事关系重大，而州府诸吏，所求纷杂，唯嘉亲自前往，方可从容应对。”
“至于危险，嘉非行险之人，自有万全之法。”
“若明公实在担心，嘉敢请典君随行，以典君之神勇，足可保在下无事。”
典韦在旁，当即表态。
“主公放心，有韦在，定保军师无事。”
“这——”
曹操依旧踌躇，最终却因拗不过郭嘉一再坚持，被其说服。
曹操拉着郭嘉的手，郑重道。
“吾视奉孝于股肱，于吾心中，奉孝安危，实重于一州。”
“奉孝需得应允操，此行若遇凶险，当速速退回，万不可抱侥幸之心。”
“诺！”
决策既定，郭嘉也是雷厉风行之人，当夜便动身南下。
曹操从其亲卫中选了二十人随行。
此二十人皆为曹氏宗族中已成家的家生子，全家性命，俱在主家手中，最是忠心不过。
曹操自己也不过有百余人。
又令典韦贴身护卫。
因陈宫乃东郡人士，且自幼便与海内知名之士结交，于兖州素有名望，故亦随从其中。
郭嘉一行，一人双马，冒雨奔行三昼夜，至昌邑城县界时，皆是疲惫不堪。
探骑已提前打探清楚城下动静，回禀道。
“启禀军师，黄巾贼已在昌邑城外十里扎下营寨。”
“昌邑四门外，皆有黄巾，看守不甚严密。”
郭嘉微微颔首，看了眼天象，脑中推算半刻后，言道。
“留数名机警之人在外，待到夜深，其余人随我入城。”
“诺！”
昌邑作为兖州州治，刘岱在任时，一直对其进行扩建加固，故而昌邑城城防甚坚。
青州黄巾尝试攻打几次后，便再无动手的欲望，只是派遣兵士围住此城。
城中守军由于先前州兵大败，州牧身死之故，皆是畏黄巾如同畏虎。
守城的话，因家眷老小俱在城中，尚可一战。
但要他们出城夜袭，却是万万不肯。、
黄巾围城以来，城中守兵从未出城夜袭过，因此，城外黄巾甚是大意，立营极为疏漏。
深夜时分，月色暗沉。
郭嘉等人悄然从黄巾营地中穿过，最危险时，距离黄巾军哨探甚至仅数十米。
陈宫及随行兵士，皆是胆战心惊，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郭嘉，唯恐发出半点声响。
众人之中，唯郭嘉、典韦二人始终面色如常。
典韦见状，心中忍不住暗自感叹。
“军师当真虎胆也。”
未曾惊动黄巾贼，众人顺利穿过黄巾营寨，抵达西城墙下。
且喜陈宫乃兖州名士，甚为知名。
西城守卒恰有一人认出陈宫，先是大惊，待确认身份无误后，立马将郭嘉一行放入城内。
而后，郭嘉等人自去下塌休息。
唯独陈宫连夜前去拜会城中故旧，正是欲提前说服其等，以为迎奉曹操之事先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