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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边让

边让乃儒宗高弟,才干非凡。

其之为人,恃才傲物,推崇“礼教岂为我辈而设?”,故常有放浪形骸之举。

但对自己的侍妾,边让却又极为主张“守礼”。

如房事之上,时辰不得超过两刻钟,姿态讲究天覆地,面色务必端庄。

若侍妾因兴奋稍有逾越,其人即会大发雷霆。

眼下其谈兴正浓之时,侍妾却匆匆跑来,置身于众人之前。

此举在边让看来,无疑是极其失礼。

边让因而怒骂道。

“贱婢,成何体统!”

“还不速速与我退下?”

妇人心中一慌,但想起自身胞弟性命危在旦夕,只能咬着牙,伏拜于地,顿首泣涕道。

“郎君救命。”

“屋外来了许多兵士,其等言贱妾胞弟触犯法度,欲将他拿下问罪。”

“兵士?”

边让闻言,更是大怒不已。

“哪来的兵子,竟然如此胆大?”

“莫非以为我边氏无人乎?”

于是怒气冲冲的离开堂中。

陈宫及其余几名友人放心不下,连忙跟出。

至大门处,只见府中奴仆死死抵住院门。

清朗之音从外传来。

“诸君身为贼曹椽吏,掌盗贼警卫之事。”

“今何以惧怕一乱法之人?”

“若再敢不去攻打,则与贼人一并论罪。”

郭嘉在田垄听闻周青之事后,即与从骑十余人,快马奔至梁丘城中。

因听闻边氏有门客近百,遂先去县寺,出具文书,要来了百余人手。

未曾想到,这些县中吏员,见竟是要强攻边府,竟然皆道不敢。

听说治罪之言,众吏一时皆惧,无奈之下,这才从命。

院门遂被轻易推开。

边让透过人群,望向郭嘉,怒道。

“汝乃何人?怎敢在此纵兵行凶?”

郭嘉循声而望,微微怔然。

未理边让,却是冲着陈宫遥施一礼,言道。

“公台兄。”

陈宫亦未曾想到会在此遇见郭嘉,无奈道。

“奉孝。”

边让左右觑望,一时惊疑不定。

其人消息便是再闭塞,亦知郭嘉之名,知晓郭嘉乃曹操心腹,深为曹操所重。

陈宫迟疑片刻,开口道。

“文礼乃吾旧交,州内名士,堪称吾州之望。”

“奉孝今日在其府上大动干戈,莫非有何误解?”

“实非误解,乃是为公事而来。”

郭嘉便将周青命边氏奴残杀屯民之事说出,末了又道。

“公台若是不信,可问此人。”

他手指被绑住带来的边氏奴。

陈宫顿时一阵头疼。

屯田之事,可以说是目前州府的唯一大事,因此而破家灭族的,不下十余户。

连他都屡屡叮嘱族人,勿要触犯法令。

周青却仗着边让,在这种关头,主动犯事,当真愚不可及。

陈宫低声与边让说道。

“文礼,奉孝为人我素知之,其人从无虚言。”

“卿不妨将周青交出,如此当可无事。”

边让饮酒至此,已有几分醉意,斜睨陈宫一眼,忽而一笑,大言不惭道。

“公台昔年亦是任侠尚义之人,今何以如此胆怯?”

“古人云,亲亲相隐。”

“周青为我侍妾之胞弟,莫说其人并未杀人,只是奴仆做下此事。”

“便是真的杀了,我也应该帮其逃于刑罚,岂能交出?”

陈宫皱眉道。

“区区一侍妾而已,如何能算亲亲之人?”

“文礼且信我一言,万万莫要自取祸事。”

“公台多虑了。”

边让醉意愈发明显,随手指了两个家奴。

“紧守院门,不得放人入内。”

“……”

家奴虽然心惊,眼下也只能无奈应是。

边让又对几名门客道。

“汝等自言有百步穿杨之能,今日不妨也试一试。”

便令门客手持长弓,爬上墙头,弯弓拉箭,以作恫吓。

陈宫大惊,边让之友,亦是失色。

殷鉴不远,公然抗法,岂非自招祸事?

众友急忙相劝边让。

边让执意不从,反而望向郭嘉,挑衅道。

“郭军师,汝若有胆,便来攻。”

“唯独当心箭矢无眼,恐认不得你这好大军师。”

郭嘉冷笑一声,正欲抽剑,心中忽然一阵警觉,顺手向侧方一斩。

“叮!”

一根冷箭正好被其斩落。

“军师!”

“军师!”

郭嘉亲卫、梁丘县吏甚至边府之人,皆是大惊。

全未料到,边让门客竟然如此胆大,施放冷箭。

众人循着箭矢的来路望去,只见墙头一人,手持一弓,正满脸惶恐。

或许是一时不慎,以至箭矢脱手而出。

但也不管他如何想的了,既已放箭,此事便难以善了。

十余亲卫将手放在了佩刀的刀柄之上,眼冒寒光。

此事本不足为奇,但十余人做出如此动作,如出一辙,却是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寒意。

“边氏抗法,君等不必顾忌,且将周青与我擒来!”郭嘉喝道。

“诺!”

众亲卫再无疑虑,除留下几人护佑郭嘉外,尽数朝院内冲去。

百余县吏亦是纷纷跟在其等身后,持械鼓噪。

边氏奴仆胆气已怯。

想起济水上的血迹,亦不敢当真对抗。

故而不出片刻,便被一扫而空。

先前那不慎放出冷箭的,更被砍下首级。

“汝等!”

边让原本也为门客放箭之举而惊,但见兵士真敢攻入府内,却是彻底气急败坏,连连谩骂。

一名亲卫恼其出言不逊,接连数个巴掌甩下,将其打的面皮肿胀。

头上的高冠亦是掉落在地。

简直斯文扫地。

边让的几名友人,见状俱皆瞠目。

陈宫心中更怒。

既是怒好友边让,不知轻重,盲目对抗。

亦是怒郭嘉竟然当真放任手下兵子,肆意侮辱名士。

这时周青也被亲卫找到,五花大绑,被丢在地上,恐惧难言,瑟瑟发抖,只能不断叩首求饶。

“军师,周青已被抓到,请军师处置。”

“带回昌邑。”

“诺!”

“公台,告辞。”

郭嘉朝着陈宫一拱手,转身离去。

望着郭嘉离去的背影,陈宫面色一时极为复杂。

他叹了口气,将边让扶起,想安慰,却又一时嘴拙。

许久之后,边让好似才回过神来,忽而问道。

“诸君,你等可曾听说过这种事?”

诸人皆默然不言。

边让寒声道。

“若不能雪今日之耻,我还有何面目活于世上?”

陈宫听出其话中之意,忙道。

“奉孝乃方伯心腹,位高而权重,文礼不可胡来。”

诸友面色俱是大惊。

边让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自顾自道。

“我朝中兴名将,来歙(xi)都尚且亡于公孙述所遣刺客之手。”

“此人比来歙如何?”

“不可胡言。”

陈宫顾不得其它,连忙一掌堵住边让之口,紧张顾视左右。

边让醒悟,不再多言。

其等却未曾注意到。

院门一角,一名边氏奴正将其等所述之语,尽数听入耳中。

面色先是大变,片刻后,心中却是忽而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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