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南下

赵云于军中挑出百骑。

其中半数为当年随其北上之乡人。

连赵云都仅仅居曲侯一职，其等职位，自不必言。

乡人之中，有一人名唤夏侯兰，乃赵云发小，明于律法，精于骑射。

众人在南皮休息一夜，次日即启程南下。

且喜公孙瓒的青州攻势颇为顺利。

袁绍所表的青州刺史臧洪，远非田楷、单经、刘备等人对手。

青州六郡国，已有平原、济南、齐国等三郡之地陷于公孙瓒之手。

故赵云等人，可经平原郡入兖，不必担心遭遇袁绍兵马。

青州六郡六十五城，原有户口六十余万，人口三百万。

但近年来，先有黄巾为乱，后又有臧洪与黄巾交战，州中百万黄巾向西迁入兖州。

之后袁绍、公孙瓒相争，双方更是疯狂抓捕民夫，百姓多有因此而亡者。

州内户口，遂是凋零。

赵云一行南下时，但见一片萧条之景。

有时行走大半日，甚至都碰不到一个生人。

乡亭之间，唯能看到村寨的残垣（yuan）断壁。

枯草下的累累白骨无人收敛。

瘦削的野鹰趴在碎骨上，啃噬缝隙间的腐肉。

噬骨之声，令人心生寒意。

赵云见此情形，心绪实为沉重。

随手一箭，将野鹰射死。

其人顾视四野，一时竟有几分茫然。

夏侯兰叹息一声，说与赵云道。

“子龙，这天下为何始终都不得太平？”

“你我家乡，若是也变成青州这番景象，又该如何是好？”

赵云无言以答，自去招呼众人赶路，防止有人落队。

渡过大河，又经济水，始入济北境内。

济北相鲍信未如历史那般，身死于征青州黄巾之役。

故此郡，依旧为其所掌。

与州内其余郡守不同，鲍信对曹操极为信服。

州府之令，其人推行的甚至比州府还坚决。

入境未过多久，赵云等人便遇见一曲济北郡兵，前来盘查。

待赵云出具了州内文书后，郡兵方才放行，但仍旧留有数人远远跟在后方，以作监视。

济水以东，卢县以西，平地甚多。

故曹操亦特意安置了数万黄巾在此屯田。

赵云等人未行数里，立觉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与青州萧条之景，大为不同。

放眼望去，只见田垒纵横，聚落稠密。

近可闻鸡鸣，遥可见炊烟。

东汉时，平民大多一日两餐，此时正好是朝食之时。

故田地之间，常可见到，妇人牵着孩童，用瓮装着粥糜，招呼正在田中劳作的男子休憩。

赵云、夏侯兰马速渐缓。

太平年间的寻常之景，眼下在二人看来，却是弥足珍贵。

田中屯户见到赵云一行骑马持械，亦不惧怕。

曹军近来极力剿匪，又有郭嘉亲自盯管屯田，原本存于乡野间的盗匪，基本被一扫而空。

即便偶有脱逃者，也是藏身于深山野林之中，轻易不敢再出。

有屯民甚至主动上前，询问赵云是否有战事发生，郡中可还征兵？

待得知其等只是路过后，一时间，面上竟现失望之色。

夏侯兰不免称奇，兴致勃勃道。

“子龙，济北国今年亦遭贼乱，数月前方才平定。”

“可于今观之，此地哪有半点战乱之景？”

“窥一斑而知全豹，曹兖州能以数千兵卒起家，先定东郡，再取兖州，绝非偶然。”

“兰以为此人可称名主，子龙以为如何？”

念及此程所见景象，赵云亦是认同夏侯兰所言，颔首道。

“子正所言甚是，以此观之，曹兖州确实可称明主。”

夏侯兰觑望南方，兴致更浓，言道。

“昔年兰随子龙北上，本是想建功立业。”

“却不想，数载之后，仅仅得一什长之位。”

“公孙伯圭当真无识人之明。”

赵云闻言，眉头微蹙，责备道。

“岂可直呼明公之字？”

“我等已非其统属——”

夏侯兰正欲反驳，见赵云眉头越蹙越深，只得无奈闭嘴。

众人继续南行，心中却已是多了几分期待。

……

兖州，昌邑。

木叶疏黄、时序入冬。

气候渐渐寒冷，行人少外出，再加上曹操纳郭嘉等人之谏，未再多行族诛之举。

州内局势少见的很有几分平静。

此前曹操曾去书信与其父曹嵩，言及明年或将与徐州牧陶谦相战，劝其尽快迁来昌邑。

曹嵩得信之后，顾念自身安危，未敢耽搁。

急忙变卖家产，得财物数百车，携家族亲眷，启程赶往泰山。

陶谦听闻此事，急遣张闿（kai）领兵追赶曹嵩，意欲将其掳回徐州，以作人质。

张闿于泰山费国县内，追上曹嵩。

其人性格贪财，见曹嵩财货众达数百车，遂心生歹意。

好在此时夏侯渊领精骑赶到，杀败张闿，这才救出曹嵩。

夏侯渊将曹嵩护送回昌邑后，具告此事。

曹操由此深恨陶谦，与麾下诸文武道。

“陶谦匹夫，非为人子。”

“其侵我兖州在前，掳我士女，如今竟然又纵兵妄图杀害我父。”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泰山太守应劭闻之，因未能及时援救曹嵩，险致曹嵩身死，心遂不安。

其恐曹操怪罪，本欲弃职逃往冀州，又心有犹豫，故上书请罪，以作试探。

曹操回信，并未迁怒，在信中好言宽慰。

应劭遂放弃北逃之念。

数日后，曹嵩得知是郭嘉力谏曹操遣骑接应，心生感激，备足厚礼，亲自上门致谢。

其见郭嘉仪表俊朗，谈吐非凡，大生好感。

又见郭嘉之妻仅是一乡野土豪之女，不由想起自己族中的一些适龄后辈，起了些微妙心思。

再过十余日，曹操妻子亦从谯郡老家赶来昌邑。

一时间，州府之内颇为热闹。

“奉孝，此乃吾长子，曹昂，表字子修（xiu）。”

“吾诸子之中，吾独爱此子。”

顿了顿，曹操又指向另一人，笑道。

“此乃吾侄安民，于操观之，实吾族中，后起之秀。”

“卿素有识人之明，依卿观之，此二子将来可能成器乎？”

曹操这番向好友炫耀家中佳儿的老父亲作风，着实少见。

郭嘉也是一时失笑。

不过想起曹昂生死之际，让马救父的做法，心中亦是十分钦佩。

于是装模作样的仔细打量起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