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药是毒何人知（1）
刘爽躬身告辞，也不见他如何动，身子竟直接横着飞了出去，英柳赞道：“‘闪电手’的‘冯虚御风’确实是武林一绝。”
戴雪青虽然先走，但刚刚被刘爽打得重伤，轻功无法施展，只能步行。水君叶山庄为了四周空旷，将周围的树全砍掉了，百丈之外才是密林，也只有一条路通往永昌，若是走山路，不但崎岖，而且极易迷路，刘爽很快就在山路中找到了她。
戴雪青已经把峨眉刺从双剑中取出，脸色铁青，显得火气很大，快步走着，
眼看要走到大道，再走就是永昌城了。
戴雪青终于停了下来，找着一株大树，这株大树正在两条道路交汇之处，她寻个避风的角度，从身上撕下两个布条，将虎口伤处缠紧，准备休息。
刘爽看她休息，便要跟着休息，不想刚刚闭眼，戴雪青就破口大骂：“白云这个老杂毛！老不死！老顽固！”刘爽暗自好奇：“来水君叶山庄不是她的主意？”还想再听她说些什么，却许久不言，只好闭目养神，养足精力。
刚刚有些困意，就听到戴雪青喃喃自语道：“白云在点苍山不除掉英柳，却让我独闯水君叶山庄杀人，显然是要借刀杀人。看来白云确实背叛了天后。”刘爽心下好奇：“谁是天后？白云和她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戴雨没有死？天后是她的诨名？”
戴雪青折了一段枯枝，在手中摆弄，“啪”的一声，折成两段，取出其中一节，又折成两段，一面沉思，一面自语：“点苍派……没有证据……人多势众……不能等着支援……总坛太远……如何是好……这样不行……他有所怀疑……这条线断了……”
戴雪青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而且声音极低，只是方便自己思考，刘爽听得支离破碎，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意，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戴雪青在想着如何对付白云。
戴雪青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困倦，靠在树上睡着了，刘爽也倚在树枝上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戴雪青就醒了过来，沿着大道走去，快到中午时分，进入永昌城，简单吃了些东西，寻了寄存的马，向点苍派而去。
此处本就人丁稀少，刘爽若骑马跟随而去，必会让戴雪青发现，若用轻功而去，如此长的路途功力未必能撑得住，更不可能跟上长途奔袭之马。眼看戴雪青绝尘而去，便想放弃，返回水君叶山庄。
却在此时，远远听到戴雪青一声惨叫，吃了一惊，足下一点，飞身而起，借着两边茂密的丛林，飞奔而去。刚刚过一个转角，就看到戴雪青倒在地上，刚刚骑着的黑马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何处，周围是一圈的点苍弟子，只见他们身着白色孝服，头戴孝条，浦里、曹复、姜宇、白菇都在其中，只有白枫不在。
浦里面色涨红，眼中含泪，一脸悲愤道：“师妹！就算师父有负于令堂，但他无论如何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狠心……怎么狠心……”
戴雪青冷笑一声道：“浦里，你到底在说什么？”浦里长吸一口气，用剑指着她的喉咙，道：“看在你我师兄妹一场，师妹，你自杀吧，给你留个全尸。”戴雪青道：“我凭什么要自杀？我到底做了什么？”
白菇厉声喝道：“你个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徒，杀了师父还不承认！”戴雪青面色大变，惊呼：“白云死了？”刘爽也心生疑虑：“白云死了？”
白菇叫道：“果然是个奸佞之徒，师父仙逝，您竟然直呼其名！看我杀了你！”说着长剑递上前，要刺穿戴雪青的胸口。
浦里长剑一格，挡在白菇剑前。白菇尖叫道：“大师兄！这个奸贼杀了师父，你为什么还要回护于她！”浦里道：“无论如何他都是师父得女儿，我们不能杀害师父的骨肉。还是让她体面，自杀吧。”
白菇道：“什么师父的女儿，不过是奸险小人而已。”曹复罕有的说了一句：“杀害吾师，吾必杀之！”说着也一剑刺出。
浦里长剑一抖，将曹复的剑荡开，道：“诸位师弟，师……戴雪青确实该死，但她终究是师父的女儿，师父亲口承认的，我们杀了她和欺师灭祖无异。以我之见，不如将她绑起，押上点苍山，交给师娘发落。”
浦里素来憨直，在门内威望不足，前几日展现了自己的绝妙武功，让师弟们心折，如今面对这等情况，刚刚积攒的一点威望瞬间消失。点苍弟子纷纷向上要杀死戴雪青。浦里长剑翻飞，一一挡下，口中急呼：“诸位师弟，不能杀师父的女儿！不能杀师父的女儿啊！”
点苍弟子看他出手阻止，丝毫不停，但也知他是大师兄，不敢递剑到他身上，只是不断寻找破绽刺向戴雪青。浦里长剑横支竖挡，不让众师弟靠近。
戴雪青似是被封了穴道，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冷眼旁观周围一切。
双方就这般交手交手三十余招，白菇喝道：“大师兄！你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奸贼，故意回护于她！”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同时停下了手中之剑。
浦里忙道：“师妹不可胡说，不可败坏了戴雪青的名声。”话虽如此，脸上却是一红，瞬间臊到了耳根尖。这下“不打自招”，众弟子脸上瞬间露出鄙夷之色。
姜宇道：“大师兄！我本来不服你，但你那天技惊四座，我是打心底的佩服，不止是武功高强，而且虚怀若谷。师父不行仙逝，大师兄你就是当仁不让的新掌门。如今却为了这个弑父的奸贼，公然与本门为敌，如何让我等心服！”他素来坦荡谐趣，这话说的却义正词严，显然愤怒已经到了极致。
浦里本就不善言辞，被姜宇如此一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内心开始怀疑：难道我真的被她的美色所惑？
姜宇看他不言，继续道：“大师兄！你若现在回头是岸，别人不敢说，小弟姜宇还认你为大师兄。你若执迷不悟的话，小弟纵知不敌，也要与大师兄过过招了。”
浦里心下踌躇，许久才道：“师父的女儿是杀不得的呀。”
姜宇胖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和调笑，长叹一口气道：“大师兄，你出手吧。小弟不会手下留情的，大师兄也不必客气。”浦里神色黯然道：“五师弟，你为何要如此逼我？”姜宇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浦里面容极苦，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拔剑。
姜宇道：“大师兄，小弟不客气了！”说着也不管浦里如何，一剑直取浦里中宫。浦里纹丝不动，似是视死如归。姜宇剑尖一歪，刺在他胸口处，但没有刺入，只是浅浅地划破皮。
姜宇道：“大师兄，你若再不还手，小弟真会杀了你。”说着又是一剑直刺，这一剑夹杂着阵阵风雷之声，有惊涛拍岸之威。
浦里纹丝不动。
姜宇一剑刺入浦里胸口，深入半寸。这时忽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一枚银针飞下，荡在姜宇剑尖之上。姜宇手臂一麻，感觉半个身子都软了。
姜宇吃了一惊，急忙回剑，立个门户。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银针飞来的方向看去。
刘爽飞身跃下，道：“刘爽见过点苍派的诸位高手。”浦里道：“原来是刘大侠。浦里见过刘大侠，多谢刘大侠救命之恩。”白菇道：“刘大侠，现在是我点苍派内部之事，刘大侠管的再宽，也管不到我点苍派头上。”
刘爽微微一笑道：“点苍派之事在下不敢管。在下来此只是不愿有人蒙冤而已。”白菇道：“敢问刘大侠，何人蒙冤？”刘爽道：“就只是这位戴雪青戴姑娘。她昨夜独闯水君叶山庄，不可能杀害白大侠，整个水君叶山庄都可以作证。在下觉得诸位不可能白掌门大前天死了，今天才来寻仇，更不可能一天之后才发现白掌门的尸身而不知。”
曹复道：“刘大侠此言当真？”刘爽从未被人质疑过，心下不悦，道：“也有可能是在下看上了戴姑娘的美色，故意撒谎。哦，不止，是整个水君叶山庄都看上了戴姑娘的美色。”
曹复面色泛白，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浦里道：“多谢刘大侠亲身证明，浦里感激不尽。”白菇道：“如果不是戴雪青杀害的师父，那又能是谁？”
刘爽正要离开，浦里解开戴雪青的穴道，忙迎上来道：“刘大侠医术高明，浦里恳请刘大侠请移玉步，上点苍山一趟，为师娘疗伤。”刘爽奇道：“夫人又受伤了？”浦里道：“点苍派出了大事，师父被杀，师娘被重伤。我等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实在是愧对师父师娘。”
刘爽道：“这江湖上能毫无声息的上了点苍山，将掌门杀死，重伤掌门夫人的人恐怕没有。”白菇道：“刘大侠所言极是，所以我等才怀疑是内鬼作祟。”
刘爽忽然想起那晚在点苍山上的黑影，暗想：“难不成那人的目标不是白云，而是甄凝。因为我救了甄凝，故意来杀我。”道：“既然诸位诚意相邀，在下若是拒绝，未免不把点苍派放在眼中。而且白云掌门作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在下于公于私都要前往祭拜。”浦里大喜道：“多谢刘大侠。快快备马！”
一行人继续向西，前往点苍山。点苍派众人归心似箭，快马加鞭往回赶。刘爽和戴雪青都落在了最后。
戴雪青道：“阁下一直在跟踪我？”刘爽知道否认也无用，直接承认道：“没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敢单枪匹马闯入水君叶山庄。”戴雪青道：“很简单，因为英柳神志不清，她离开水君叶山庄后，叶咨一定会派人下山搜寻，整个山庄只有英柳一个人。你医术再高，英柳的武功也会大打折扣。”
刘爽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戴雪青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个。我虽然不喜欢我这个爹，但他的命令我还是要听。”刘爽道：“你可是信誓旦旦要杀了他为你娘报仇。”戴雪青道：“但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放弃了。我认了这个爹难道不行吗？”
刘爽看她强词夺理，也不想多说，道：“是天后还没有让你杀他吧。”戴雪青脸色一变道：“什么？”刘爽道：“没什么。我随口说的。我随口说难道不行吗？”戴雪青冷哼一声道：“你休得猖狂。”刘爽道：“现在是你比较猖狂。别忘了，这里是南中，不是中原！在这个地方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戴雪青气的嘴都要歪了，用力抽马臀，快步向前追去。
刘爽心感失望，想诈出她一些关于天后的事情，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快马狂奔，很快就到了点苍派，这次与上次不同，刘爽轻功绝顶，虽然最晚到，但很快就一骑绝尘，奔在最前，众人还在山腰，他已经到了点苍派门前。门前弟子急忙进去通报，他也不进去，就在点苍派门前身子一横，直接睡了过去。
等众人都上来，刘爽才醒来，看留守的白枫也在眼前，道：“白兄久等了。”白枫心中有气，但不便发作，狠狠地瞪了刘爽一眼。
浦里忙道：“刘大侠轻功卓绝，让人叹为观止。”刘爽道：“逃命的功夫而已。”
白云的令堂已经布好，留守的弟子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浦里率众一同去祭拜了，戴雪青铁青着脸，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难过。
刘爽看他们祭拜，趁机从所有人面前扫过，虽然有几个陌生的面容，但没有一个像白云的二弟子、四弟子、六弟子。看众人拜完，想白云乃一代宗师，武林前辈，也跪着拜了四拜。
浦里安排众人值守，亲自带着刘爽和戴雪青去见甄凝。
甄凝一人躲在刘爽给她疗伤的那个石屋，听下面的丫鬟说，已经一整天没有出门了。浦里道：“弟子浦里拜见师娘！不知师娘身子如何？弟子请回了之前给师娘疗伤的神医刘爽刘大侠。”
屋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