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如乱麻话真意（3）

刘爽本还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但这一声太大，必会惊动周围之人，看白枫正站在自己下方，右手捏针在手，自上而下封住了他的脑后“玉枕穴”。白枫只觉颈部一凉，脑中晕晕乎乎的，跟着就觉心口一痛，已经被曹复一剑穿心，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刘爽轻微的动作还是惊到了曹复，横剑在手，喝问：“什么人！”刘爽从屋顶落下，用戴雪青的声音道：“是我。”缓缓走到白枫背后，拔出他脑后的银针。

甄凝惊得目瞪口呆，曹复倒没有十分惊讶，道：“是你！”刘爽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捉着一手抓住甄凝的后颈，身子如闪电一般飞出。曹复紧随其后。

三人刚刚离开原地，就听到因为好奇靠近的弟子的声音。三人毫不停留，直接跃出了点苍派，奔入不远处的密林中。

刘爽放下甄凝，双手挥动，银针已经刺入她梁门、太乙、伏兔、迎香四处穴位，道：“你被白云踢中胃部，当先医好胃，再修炼内功疗伤。”

甄凝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刘爽道：“把脉不一定是手腕。人脖子处也有很强的脉搏。”甄凝也是习武之人，这些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狂奔之下还能把准脉搏。

曹复抱拳道：“多谢刘大侠救命之恩。”刘爽道：“敢问曹兄，那晚出现在在下窗外的黑影可是阁下？”曹复道：“正是在下。说来惭愧，那时在下是来杀刘大侠的。”刘爽道：“哦？这是为何？”曹复道：“因为刘大侠忽然出现，似是特意找上本门的，在下误以为刘大侠也是天王阁的人。”

刘爽笑道：“原来如此。不知这次在下可有什么破绽？”曹复道：“这次刘大侠神乎其技，在下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不过在下不知的是，刘大侠为何要冒充戴雪青抢夺掌门？”

刘爽道：“戴雪青做了掌门，一定会派人前往天王阁汇报。以她张狂的性格，此处一定会被她描述成一切尽在掌握。天王阁不会就不会再派人来。你等就可以慢慢处理之后的事情了。不然的话，毒路断绝，天王阁必会派更多高手来，到时候点苍派是否能保住可就不好说了。”

曹复道：“刘大侠心思缜密，谋划周详，曹复佩服。曹复下面当如何做，还请刘大侠指点一二。”刘爽道：“戴雪青已经在山下等着，明天一早浦里发现我不在，一定会亲自下山寻找，然后遇到戴雪青。她虽然莫名其妙，但听说自己做了掌门，无论多么奇怪，也会接受这个事实。”

甄凝和曹复都点点头，以他们对戴雪青的了解，她一定会这样做。

刘爽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们只要静观其变，戴雪青会自己把事情搞坏的。”二人同时道：“是！多谢刘大侠。”

刘爽道：“在下还有几个问题请教，请二位不吝赐教。”曹复道：“刘大侠但说无妨。”刘爽道：“当年白掌门和戴雨发生了什么事情？戴雪青三十年没有回来，他也三十年没有找过她。戴雪青和他相见，竟然真的情同父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曹复摇头道：“在下入门时，王师娘已经过门，其中的事情，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在下可以确定的是王师娘也是天王阁的人，当年因为屠寨，被寨众豢养的毒蛇毒死了。”刘爽问道：“这个毒蛇不会……”曹复面露得意之色道：“没错！这个毒蛇就是在下放的。”

甄凝忽然拜倒在地道：“多谢曹兄为我寨中兄弟报仇！”曹复吃了一惊，忙将她扶起道：“师……甄夫人，这是何意？”甄凝道：“我原名真凝，就是十三年前被屠那个寨子唯一的幸存者，是娘将我塞到藏酒的罐子里才活下来的。我为了报仇，这才委身于白云，改真为甄，伺机报仇。”

刘爽忽然想起了青缦，她和英柳的深仇大恨，又当如何解开？

曹复看他不言，以为是还在等他说后面的事情，忙道：“其他的事情，在下也不清楚了。”

刘爽道：“我们至少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现在毒路断了，天王阁只会觉得是点苍内乱，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一个月之后他们就会觉得奇怪，到时候一定会派人前来，到了差不多也就三个月之后了。”说着感慨道：“不知道戴雪青会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子。”

曹复和甄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刘爽道：“曹兄，你现在得马上回去了，如果他们找不到你，到时候还会有许多麻烦。”曹复点头道：“不知真姑娘此去何方？”真凝道：“我先回老寨去祭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寨中的父老兄弟们。”

刘爽看她伤感，又想起了青缦，不想沉溺其中，直接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着右手一伸，真凝身上的银针已经收回，身子横着飞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刘爽一刻不停，连夜奔到山下，没有转而向东去永昌，而是转而向南，来到阁依寨。

这里如今已经是个死寨，短短十几天，茂密的丛林已经开始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杂草、青苔也开始席卷地面。素来运筹帷幄的刘爽眼下却愁容满面，感觉脚步无比的沉重。真凝为了报仇隐忍十几年，委身于贼，青缦又会做如何反应？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放弃？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想起小时候的情形，内心的郁结不知该如何排解，猛地跪在寨门前，大声哭嚎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刘爽伏地号啕大哭，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是小主人吗？”

刘爽急忙擦掉眼泪，起身道：“王叔！是你吗？王叔！”

来人看到刘爽，大喜道：“真是小主人！我终于等到你了！”说着就跑了过来。刘爽也认出了王逸，十几天不见，王逸似是老了好几岁，花白的头发已经没几根黑色的了，本来十分英俊的面容沟壑纵横。

刘爽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大踏步冲了上去，和王逸紧紧抱在一起，放声大哭。此时什么事情也无法阻挡他恣意释放的心绪。

二人抱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王逸上下打量着刘爽道：“真好！小主人长大了，成了真正的大人了。”刘爽低声啜泣道：“王叔却老了。”王逸满面笑意道：“小主人不哭，小主人不哭。人总会老的，看到小主人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总算没有辜负了皇上的一番期待。”

刘爽惊道：“皇上？”他早知自己身份不一般，但最多也就想到是某个江湖高手的后人，有时“胆大包天”，想自己也姓刘，说不定是个王爷之后，却从未想过和皇帝联系在一起。

王逸拉着刘爽的手，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坐下道：“小主人，我和你说，你其实是当今圣上和先皇后许皇后的次子。许皇后被人下毒身亡，皇上担心小主人也受到迫害，这才将小主人送出宫。本来我的任务是从乐陵侯史高手中夺下小主人，然后一路掩人耳目到云南，找到当年高祖皇帝所封的肃侯雍齿之后雍和。结果阴差阳错的，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刘爽还在震惊之中，没有任何反应。王逸也不急，等他慢慢接受。

过了许久，刘爽才道：“我明白了，太子叫刘奭，我叫刘爽，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王逸暗想：“许皇后死后，霍皇后无子，其后生的皇子刘钦、刘嚣等再未用这样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故意如此。不过想本朝皇帝从未这样起名，这似乎也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刘爽道：“不过，教我武功的不是雍和，是义妁，武帝时期，王太后的太医。”

王逸听说过义妁的事情，道：“她还活着的话，得有七八十岁了吧。”刘爽道：“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她多少岁，看着年纪应该不小。”王逸道：“她现在怎么样？”刘爽道：“她死了，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说着又想起阁依寨惨案，黯然神伤道：“如果我早下山一年，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王逸道：“小主人莫哭，船到桥头自然直，小主人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又道：“这么说来，雍和十六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不知他去了哪里。”

刘爽淡淡一笑，道：“那日在水君叶山庄的黑影是不是就是王叔？”王逸道：“小主人果然不是凡人，情绪难以自持之下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日就是我，想告诉小主人此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小主人自己想通了。”王逸早年混迹江湖，这种客套话张口就来。

刘爽明知他是溜须拍马，心下也十分舒服，道：“如果是父皇，他会怎么做呢？”

王逸压低声音道：“小主人，以后就算是说起皇上，也要说父亲或者爹爹，不然的话会惹出许多事来。”刘爽道：“霍家已经被父皇灭了，还怕什么？”王逸道：“小主人，朝廷的事情复杂的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一定要小心谨慎。”

刘爽看他说的严肃道：“好！我听王叔的。”这话是他过去常说的，王逸等这句话等了八年了，不禁老泪纵横。

王逸道：“现在青缦和叶夫人已经是势同水火，确实不好处理。以我之见，当先救水君。叶夫人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小主人现在给她治好了病，很快就会察觉自己的错误，自己会处理好此事的。”

刘爽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给叶水君治病确实是当务之急，道：“好！王叔！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爽道：“叶庄主回去后将永昌的事情告诉了我，甚至把你知道是叶夫人做的事情也和我说了。我想小主人没有想到如何处理阁依寨惨案的时候，一定会来此的。”说完，用手吹口哨，一匹黑马从寨中缓缓走出。这匹马已经陪伴他们十六年了，甚至马车都腐坏了，它还活着。但无论如何，它已经老了，驮不动两个人了。

二人牵着马，一步一步从阁依寨中走下来。二人一面说着这些年的事情，一面向永昌城走去，直到城门关闭，还有十几里路，就在野外随意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出发，在永昌城住了一夜。第三天晚上，才终于到了水君叶山庄。

叶咨和英柳看到二人同时回来，有些惊讶，叶咨道：“不愧是王大侠，虽然分别八年，还能精准找到子正。”王逸道：“叶庄主说笑了。是小主人找到的我。”

这时，叶水君和青缦风一般的跑出来，叶水君道：“爽哥哥，你回来了。”却见她头上的万缕青丝已经没有了，露出上面红黄相间的癣瘢，遮住了大半个头。

刘爽淡淡一笑道：“你们可好？”一面说着一面瞥向青缦，青缦嗫嚅着说不出口。

叶水君上来挽着刘爽的手腕道：“爽哥哥，你看我剃光头的样子好不好看？”刘爽看她满面笑意，面上已经有了些肉，与上次见她时完全不同，道：“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青缦一听，面上一红，呢喃间说了一句“爽哥哥”。

叶水君拉起青缦的手道：“这些日子多亏了青缦，她每天很耐心地给我涂药，陪我说话，陪我吃饭，陪我玩，青缦是我最好的姐妹了。”

叶咨道：“好！你的爽哥哥和王叔叔回来了，我和娘要为他接风洗尘。你要遵循医嘱，和青缦快去休息。”叶水君小嘴一撅道：“我不要，我也要给爽哥哥接风洗尘。对不对青缦？”青缦道：“水君，只有好好休息，你的病才能快好。咱们还是去休息吧。”

叶水君急道：“青缦你怎么也这样说。我……我……爽哥哥给我看过病，我才去休息。”

叶咨因为叶水君这些年重病，不忍管教，多有纵容，看她如此，也有些无奈，眼神瞟向英柳，希望她出言相劝。

刘爽却道：“叶叔叔，英阿姨，身为医者，第一时间看病人乃是基本之事。你们先和王叔叔开席，我先帮水君瞧病，马上就去。”

叶水君忙道：“就是，就是！爽哥哥是天下名医，最重医德了。”拉着刘爽和青缦就走，生怕父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