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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点苍峰上化正奇(1)

刘爽道:“是谁告诉你们有《身通经》这种东西的。”獐头鼠目的汉子道:“这个传闻已经有几十年了,王逸深入大内,盗取《身通经》窜逃,传给了他的徒弟刘爽。”那獠牙汉子道:“大哥,不对!王逸出逃是许皇后殡天那年,也就十几年。”

刘爽驱动眼前的小虫,小虫快速散去。四人长舒一口气,瞬间瘫软在地上,只是短短一刻,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刘爽道:“《身通经》确实在我手里,但《身通经》不过是各种虫子的召唤之法。你们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们。”

那獐头鼠目的汉子道:“这有什么好学的。”挣扎着起身,半爬半走的离开。

有些人对各种毒虫天生有恐惧,莫说操控,就是遇到许多也十分恐惧。

青缦给叶水君解开穴道,叶水君从马上跳下,哭着扑到英柳身前。青缦呆在马上,心绪复杂:想起自己的父母的寨中长辈,对英柳恨得痛彻心扉;想起这些天和叶水君的相处,又不忍失去这个新认的姐妹;想起刘爽一路的阻拦,又是感激又是伤心。

刘爽缓缓走到青缦马前,道:“青缦!对不起!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青缦在马上纹丝不动,不知不觉间,眼泪从腮边滑落。

刘爽伸手想把青缦接下来,青缦调转马头,一鞭重重抽在马臀之上,绝尘而去。刘爽不及和叶咨解释,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这时,黑暗中一个声音道:“小主人,青缦我去找。”却是王逸,他终究不放心刘爽,还是追了出来。

刘爽略微迟疑,勒马停下,道:“有劳王叔了。”

叶咨看刘爽回来,擦掉眼角的泪水道:“子正,你应该去追青缦的。”刘爽没有答,道:“叶叔叔,武功秘籍对任何江湖中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他们为了武功秘籍会不择手段。”叶咨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的水君叶山庄也很危险。

叶咨扶起叶水君,道:“水君,我们带着娘回庄吧。”叶水君哭声不止,还是起身,不断抽泣。

叶咨把英柳背在背上,解开腰带把两人绑在一起,时间已久,英柳的尸体已经有些僵硬,动起来十分困难,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抬上了马,刘爽和叶水君才各自上马。

叶水君仍痛哭不止,马走的比较慢。眼看天渐渐全黑了,才渐渐停止,抬头看时,发现青缦不在身边,问道:“爽哥哥,青……青缦呢?”她大哭一场,抽泣不能一时停止。

刘爽道:“她有些事情……”叶咨直接打断他道:“水君,人生于天地间,要多记别人的好,少记别人的坏。”叶水君道:“是!爹!”叶咨道:“就算别人对我们有误会,我们能解释就解释,不能解释就默默接受就是了。只要不是什么涉及侠义精神,他们也会渐渐理解的。”叶水君道:“是!爹!”

叶咨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心绪道:“这个寨子本来是青缦住的寨子。你娘当时神智不清,屠了这个寨子,包括青缦的爹娘,都是死在你娘手上。”

这一句对叶水君如同晴天霹雳,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咨道:“青缦若还愿意和你做好友,那是她心怀大度,有仁爱之心。她要是恨我们,也很正常。你心里切不可有记恨之意。”说着长叹一口气道:“你娘在阁依寨以死谢罪,就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化解这段仇恨。但这种事情,每个人认知不同,我们只能做好自己。”

叶水君一天之内收到两个晴天霹雳,倏然间急火攻心,从马上栽下来。刘爽眼疾手快,轻舒猿臂,从腰间托起叶水君。

刘爽道:“叶叔叔,水君身子尚未痊愈,急火攻心的话很有可能会旧病复发。”叶咨面容十分痛苦,长叹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上天对我们叶家的惩罚,怪不得别人。”

刘爽看着这位年老的父亲,由衷地心生敬佩,道:“叶叔叔,我们快走吧。”叶咨道:“子正,你还是把水君交给我,去找青缦吧。现在有人为了《身通经》而来,很快就有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王大侠没有武功,他们现在很危险。”

刘爽道:“叶叔叔,王叔应该能劝动青缦,他们说不定已经先回去了,我们也先回去吧。”叶咨自己也心乱如麻,看劝不动他,不再相劝,一同返庄。

永昌城依山而建,如今城门大关,只能绕个大圈子才能到山庄。叶咨背着英柳的尸体,刘爽背着叶水君,拖着一匹马缓缓向前。

走不多时,忽听得前面又有刀兵之声,叶咨忍不住感慨道:“这江湖上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惹出的事情可不少,没想到今日竟然惹火到了这南蛮之地。”他因为爱女重病,多年来闷闷不乐,这时爱妻自杀,只觉生无可恋,什么也不想掺和,道:“子正。我们绕道而走吧。”

刘爽正要答应,忽听得前方有人道:“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正是青缦的声音,心下吃了一惊,道:“叶叔叔,你看好水君,我去救青缦。”叶咨略微迟疑,道:“子正,你要小心。”

刘爽身子一晃,钻过了一片丛林,却见“川西四怪”围着那个红衣女子燕湘妃,青缦被她擒在手中,扣着咽喉。在四人之后,王逸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似是受了伤。

那獐头鼠目的的男子道:“红雀尊者,若是以往,我等绝不敢与您为敌。但我们刚刚受了刘爽大恩,不能不义,恳请您放过这位姑娘。”

燕湘妃笑道:“张梓,你们‘川西四怪’什么时候做起行侠仗义的事情来了?难不成人到了这不服王化之地,反而变得侠义了?”

那黄面獠牙的汉子道:“不是行侠仗义,只是报恩而已。等我们这次报了恩,下去遇到刘爽就能名正言顺地抢《身通经》了。”

燕湘妃道:“好主意!你们救了这个丫头,伺机靠近刘爽,然后趁机抢走《身通经》!”那黄面獠牙的汉子道:“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

刘爽终于明白他们被称为“川西四怪”了,如此诡异的逻辑,放之天下估计也只有这四位了。

青缦气的双目通红,怒斥道:“滚!你们都滚!就让我死在这个女人手上吧。”獐头鼠目的汉子张梓道:“既然让我们发现了,我们可不能……”这时,又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从周围传来,尖嘴猴腮的汉子尖叫一声道:“大哥,是毒虫……”

四人一听,脸色登时大变,也顾不得报恩了,转头就跑。

燕湘妃面露惊讶之色,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功夫。”青缦道:“那你还不放了我!”燕湘妃哈哈一笑道:“我虽然没有你这样的本事,但这个却难不住我。”说着檀口轻启,高声吟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是《诗》中秦风的名篇,唱起来婉转悠扬,在她如天籁一般的嗓音中,眼前似是浮现出水草茫茫的河边,一个孤独惆怅之人上下奔走之情形。

地上的毒虫似是听懂了歌声,着了魔一般,随着曲调不断地扭动着、旋转着、摇晃着。

青缦听到这曲子,竟觉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忍不住想褪去衣衫。王逸大惊失色,手头也没有趁手的兵器,想起身却浑身无力。

此曲与心关联,纵是内功高强者,若不小心,也难免着了她的道。青缦心绪复杂,可谓“正中下怀”,即刻被扰。王逸这些年早已心如枯槁,只要刘爽能安然无恙就别无他求,至于情情爱爱的东西,早就忘了是什么了,这才能幸免于祸。

这时,刘爽大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这也是秦风中的作品,名曰《无衣》,歌中充满杀伐矫健之气,瞬间将《蒹葭》之婉转悠长杀的四分五裂。

地上的虫子感受到这股肃杀之气,瞬间如同听到战鼓一般,枕戈待旦,随时出征。

燕湘妃吃了一惊,道:“什么人?”刘爽从密林中走出来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要找的人。”燕湘妃看到刘爽道:“原来你就是刘爽,白天倒是我看走眼了。”

刘爽缓缓走近道:“没错!你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身通经》?”燕湘妃道:“这天下顶级的武功秘籍多了,哪里追求的过来。”刘爽道:“那你是为了什么?”燕湘妃道:“我们天后想见你。你要和我走一趟。”

刘爽笑笑道:“看样子你并不是来找我的。”燕湘妃道:“何以见得?”刘爽道:“只要外面有人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想到我和水君叶山庄关系很好。你白天都听到水君的名字的了,竟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看来你主要的目的不是我,所以这个事情听听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恰在此处听到了‘川西四怪’说起了青缦的师父,这才临时起意。敢问你这次来此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燕湘妃咯咯笑道:“太聪明未必是好事。”刘爽道:“确实!所以你很笨。”燕湘妃道:“巧言如簧的小鬼。”丢下青缦,右掌一晃,左掌攻向刘爽额头。

刘爽看她掌心赤红,如火如炽,未到眼前,已觉一股强烈的热浪,道:“一个女子阳气过剩,阴阳不调,可不是好事。”刘爽不过随口之言,虽也合医理,毕竟每人的功力不同,结果也不同。

燕湘妃闻之大怒,喝道:“登徒子!”怒气之下,掌力更盛。刘爽身法入电,倏地闪到燕湘妃后背,抓起青缦,顺手解开她的穴道。

燕湘妃一掌打空,前方的草木泛起点点火星,产生阵阵焦味,转身又一掌扑到。

刘爽拖着青缦,左手回了一掌,“啵”的一声,燕湘妃觉得一股热浪涌到,夹杂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各种虫子席卷到面前,登时面色大变,足下一点,身子急向后退,闪身于一株大树之后。掌风扫过,哪里还有刘爽和青缦的影子,回头看时,王逸也已经消失不见。

燕湘妃拔足想追,又想起还有别的要事,立刻止步,冷笑一声道:“刘爽!你跑不了的!”

刘爽带着青缦快步离开,王逸大盗的本能尚在,看刘爽情形,便知他不想与燕湘妃争斗,趁着一掌之力,蜷着身子,用“隐遁”之术,隐没于旁边的草木之中。待燕湘妃离开,才渐渐直起身子。

刘爽和青缦返回,青缦扶起王逸道:“王叔,你怎么样?”王逸反问道:“青缦,你怎么样?”青缦哭道:“我不知道。我恨不起来叶庄主,更恨不起来水君。王叔,我是不是很没用。”王逸道:“不!你很坚强。王叔是被余飞鹤打的废了武功,若是过去,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仇。就算杀不了余飞鹤,也会偷袭、陷阱、下毒杀他十几个峨眉弟子。纵使他给主人解了毒,心中的愤恨也难以放下。直到八年前,我命悬一线时,才发现我最关心的其实是主人、是你,而不是仇恨。你比王叔强多了,你这么早就悟到了。”

青缦道:“仇恨真的能放下吗?”王逸道:“放不下,但处理的方式不同。若是那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人,只能以仇报仇,除恶务尽。但对于叶庄主夫妇这般侠义之人,却不可如此。其实叶夫人当时神智不清,并不知道她屠了寨子。但她这几天忽然知道了,一定是叶庄主看你这些时间和水君相处的情同姐妹,他愈发自责,内心苦闷,无意中甚至是睡梦中说出来的。对叶夫人而言,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水君痊愈,但刚刚看到水君好转,便去了阁依寨自杀,是她已经无法承受内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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