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动
契丹军，簇拥其中最大的一个营帐里，耶律德谨阴沉着脸坐在一张品相极好的完整虎皮上，狠狠灌了一口酒。
“那些崽子还没回来？”
“是，应当就这两日了。”坐在下首的完颜兀术也端起了酒杯。
“这两日？叫他们立刻回来！斡鲁朵马上就要来人了，僵持这么久，一座城也没打下。在此之前不大胜一场，送上些贺礼，叔叔定会不满！”耶律德谨想摔了酒坛子以示愤怒，却又不舍地轻轻放下。
斡鲁朵就是契丹皇帝的宫殿，即使称帝且定都上京了，作为游牧民族，契丹皇帝仍习惯“毡车为营，硬寨为宫”，游徙而居，只不过没像以前那样频繁迁移，定了四时捺钵。
耶律德谨是现任契丹皇帝耶律仁先的侄子，也是攻打吴朝这支契丹军的首领主将。
吴朝偏僻一些的村子都已被抢完了，要再想好东西，得再走远些去抢，或由混进城去的人买出来。
可这两年伏击几次朝廷的运粮队伍后，吴朝几座边城，对进城的人都盘查得愈发严格，想派人进去越来越难。
因此几族各自派了身手好的军士深入吴朝疆域去抢，顺便探查路线和守卫情况，看能否出其不意再打下一座城来，做斡鲁朵春迁的贺礼。
酒这东西，越来越少，营帐里也没几坛了。
“属下立即去传信，叫他们快些回来。”完颜兀术起身，拱手告退。
完颜兀术走出营帐，忍不住嗤笑一声。
斡鲁朵来人？耶律德谨怕是等不到了。他的父亲已悄率三千女真悍勇，埋伏于鸭子河泺附近。
半月前，斡鲁朵起拔，即将到达扎下毡帐。
经过长途跋涉和安营扎寨，正是牙帐卫军最疲惫的时候，他的父亲会趁此时机，攻破牙帐、杀死契丹皇帝，女真族将成为下一任草原之主！
而他，也会在事成之后率军中女真族人斩杀耶律德谨那废物，成为领军攻破中原。
契丹人如此崇尚中原文化，那就和中原人一起，当女真的奴隶吧！
完颜兀术放出两只豢养的鹰去，这是传信叫在外抢掠的女真族人回来。
他们不知道，去探查路线的几支劫掠小队，因回程路上发现运粮车队，临时起意决定联合起来大干一票。
尽管对面人比较多，但草原勇士没在怕的，他们可都是各族精锐，自以为手到擒来。
几十万斤的粮食抢回去，那不得立个大功！
然后反被干了，此刻已长眠地下，永远回不来了。
解决了最后拦路虎的秦仪君车队，此刻已走了过半，目的地在望。
蒙仁和秦尧骑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经过一番搭话，两人算是熟了起来。
他终于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尧兄弟，少主马车门上那一排木桩子，有什么讲究吗？”
“是少主的红缨长枪。”
蒙仁一愣，回头仔细打量一番，果然是枪柄的样子。
先前蒙仁还真没注意到，少主的长枪竟是从那里抽出来的。
所以马车门头上那一排七八个突出的小截木桩，不是装饰或其他用处，全是一柄柄的长枪？
这也伪装得太好了，他开始还奇怪，什么门头装饰如此“特别”，整几截颜色些微不同，长短还有些不一的木柱子镶在那儿。
还以为是设了阵法之类，为了保护少主的。
“那路上颠簸，长枪不会掉出来吗？”
秦尧瞥了他一眼，知道少主在库房放粮时没避着他，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小声说道：“马车是少主的神仙朋友特意做的，非凡人所造。里面有很多极为精巧的机关术法，自然不会掉出来。”
“原来如此！”蒙仁已经见怪不怪了，少主的神仙朋友，拿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他又犹豫了半晌，才将想了一路的事情问出来：“尧兄弟，少主那位师傅是何人？她的夫家，竟愿意让一个女子跟着少主出远门吗？”
“你什么意思，女子不能出远门吗？”秦尧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少主也是女子，比大男人厉害多了。张珈是少主的师傅，能压着他打，跟他的师傅秦武也打得有来有回。
还有少主身边的灵雁、珠鸢两位姑娘……总之，秦尧见过的厉害女子实在太多，且他极为崇敬少主，见不得有人轻视女子。
这蒙仁看着还不错，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是装出来的，实则对少主不怀好意吧？
思维一发散，秦尧看这人哪哪不顺眼，散发出一丝敌意来，想着等会要和少主说，别太信任此人，有待考察！
蒙仁看秦尧眼中渐渐透露出一丝不善，反思一下自己说的话，知道他想歪了，连忙解释道：“尧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秦尧板着脸。
“那个，我只是……”蒙仁扭捏半天，若没有胡须遮掩，秦尧定能看见他的脸上腾起一片红晕。
秦尧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更加怀疑。
蒙仁知道不能叫他继续误会下去，只得一咬牙用蚊子叫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张师傅身手不凡，风姿卓绝，心中钦慕！”
这声音细若蚊蝇，要不是秦尧练武耳力好，压根听不清楚。
他满脸古怪地看了蒙仁一眼，感情这位，是看上少主的师傅了？
然而他不能轻易透露少主身边人的具体情况，只问道：“你这般年纪了，还未成亲吗？”
蒙仁如实说道：“十八岁时因父母之命成亲过，十多年前妻子去世，便一直未再娶。”
那是一个典型的贤惠淑良的女子，十多年前因病去世，也没留下孩子。
他本就喜爱自由自在，更想外出闯荡做出一番事业，因娶了妻子，为不负她只得留在京都蒙家。
妻子去世后，他坚决不肯再娶，被父母催得烦了便自请来了边疆。
反正他是家中二子，上有兄长下有小弟，都有了孩子，不差他生的这一个两个。
没想到四十来岁的年纪了，竟有此缘分，叫他心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