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场大雨

中午，小杜鹃幼儿园午休时间。

文可鱼在上班的时候总是能做到能量满满，活力四射。可这能量也不是无限量的。

这天午休的时候，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屋外的雨声以及孩子们的轻微的呼吸声。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被抽干，瘫倒在桌子上一动不想动。

细心的林老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文老师，你还好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太过累了，可鱼扯了扯嘴角，脑袋瓜子都没离开桌子，就这样勉强露出一点笑：“我还好吧，就是今天不知怎的，特别累。还有，今天的空调好像格外地冷。”趴在桌子上说话的声音让人听了有点好笑。

顿了顿，她继续说：“可能是因为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

林老师皱了皱眉：“我看你可能没那么简单。”然后伸手探了探文可鱼的额头。她就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缩回手，接着听到她压低声音惊呼：“呀！文老师，你的额头好烫！”

文可鱼都有点迷糊了：“嗯？我发烧了？”遂伸手自己探了探额头。当冰凉的手碰上滚烫的额头，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完蛋了，我怎么发烧了？呜呜……我不要请假啊！我的全勤奖啊！！”这个快变红烧鱼的人在压低声音地哀嚎着，把那边的林老师看得满头黑线：“别傻了！你要是烧坏了身体，再多的奖金也不够你送给医院的！”

俩人越说越激动，不自觉地说话音量变大了些。就忽然听到一声“嘘！”

这是大刘老师在教室的另一边发来信号。林老师立马起身巡视了一圈，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打开柜子轻手轻脚地翻找了一会，再轻轻地关上柜门。只见林老师蹑手蹑脚地经过熟睡的孩子们重新坐到文可鱼的身边，递给她一片像是药片的东西：“喏，这是退烧药。你先吃了。下午的课我来带。”

红烧鱼感动得眼珠子都快装满水了：“亲爱的青青，我爱死你了！你要是个男人，我定要以身相许了！”

林青翻了个白眼，转身给她递了水杯。

吃过药，休息了一会。文可鱼明显感受到药效正在发生效用，精神头也回来了。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随着蒙学经典的诵读音频响起，老师们率先起身各就各位。下午的工作在孩子们的笑脸和各种抱抱中开始了。

大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让人不禁疑惑：难道天上破了个洞不成？

跟外面阴沉的天气截然不同的是幼儿园内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外部环境的好坏可从来不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好心情。林老师来了灵感，把上课内容临时改成了教孩子唱歌。就是那首Raining cats and dogs.

小杜鹃幼儿园占地面积小，每个年龄段只有1-2个班。能提供给孩子活动的操场也挺小的，但是这一点都没影响到生源。因为她们幼儿园有两个主打特色课程是比较出名的：一个是外教老师的牛津英语课；另外一个则是当下十分火的国学启蒙课程。幼儿园董事长还特意从山东请回来专业幼儿国学启蒙老师给本园的老师们做培训，同时还引进了一整套的教材。

董事长的决定没人敢说个不字，只是苦了各位老师了。每天辛苦送完孩子出园后还得留下来接受培训。培训就培训嘛，还要求背书。文可鱼安慰哀嚎着的林老师：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接受它吧！

只是，真的挺羡慕生活老师不用背书！

文可鱼和林老师她们两个带的是小班的小宝贝。带新入园的孩子纯纯就是体力活。好在这个班的孩子还算好带的，现在已经基本能比较顺利地组织简单的游戏活动了。

就像现在，林老师先给孩子们做个猜谜游戏。 文可鱼给扮演小猫和小狗的形象，让孩子们猜什么是cat和dog还有rainning. 接着让孩在好听的音乐声和老师夸张好玩的动作中，孩子就记下了这首好玩的儿歌。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吧？

从今天起他们知道了像今天这样大雨就叫做Raining cats and dogs.

欢歌笑语伴着外面的狂风暴雨，这个搭配意外地和谐。

开心的时光会跑得快一些，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学时间。等文可鱼和林青把孩子都送走之后，有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响了一会了都没人接。这时文可鱼听见林青问：“文老师你手机响了，怎么不接？”

“嗯？是我的电话吗？”估计是药效快过了，她又变成了迷糊鱼。

林青叹了口气，一边把手机递给她，一边说着：“你啊，赶紧回家吃药睡觉去。对了，我看你家小易也放学了。下那么大雨，你们怎么回去？”

“没事，我这里有雨衣雨伞。再加上我家也不算远，爬回家还是没问题的！嘿嘿！”懵圈鱼一边贫嘴着，一边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龚子由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老婆，你下班了吧？我开车去接你和孩子吧！我现在就出门，等到附近我再给你电话。”

“啊？哦！好！”这…信息量有点大，让懵圈鱼越发的懵圈了，只知道机械性地回答。等到对方挂了电话还没回过神来。

林青看得好笑，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中了定身咒了？”

“没有！”懵圈鱼变成震惊鱼：“不是，这…是怎么回事？我老公竟然说要开车来接我和小易回家哦！天啊！”

“好啦！少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请给单身狗足够的关爱啊！”林青上前掐了一把鱼脸蛋，然后向她摆了摆手道：“好了，我先走了，你慢慢等你亲爱的老公来哈！”

一边说着，林老师走出了教室。如果她这个时候回过头来，一定能看见文可鱼一脸的复杂，面部表情中根本不带一丝欣喜。

恩爱？呵呵！这个词怕是早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结婚快9年了，他可是从来没有到任何地方去接过我，更别说孩子了。就连孩子在哪里上兴趣班都得让我给他发个定位才能找到。

罢了罢了！那些事情多想无益。不管怎样，下那么大的雨，有人来接还是比自己冒雨回家要好很多。

等了十几分钟，龚子由来电话了。电话里说他车子停在了外面的马路旁。

小杜鹃幼儿园的位置在大型社区里面。想从幼儿园走到外面的马路，走路的话还需要5分钟。文可鱼说雨太大了，自己发烧了让他把车开进来到幼儿园门口，得到的却是不耐烦的回答。说什么雨太大他的车开不进去，看不清楚路很危险云云……

那么多年了夫妻了，自然是清楚他的意思是不可能把车开进来了，也就放弃继续沟通。她挂掉电话转身对小易说：“乖宝贝，爸爸开车来接我们回家了。你先把雨衣穿上，妈妈抱你出去。”

“好呀，妈妈！小易会自己穿雨衣！”听着儿子奶呼呼的声音，可鱼仰头把眼中的水气逼了回去，再露出笑脸：“小易好棒，来，我们去找爸爸！”说着，她暗自运气，然后一把抱起孩子冲进了暴雨中。

雨水就像一个个小水球一样砸在身上，别说，真是有点分量的大雨。

她抱着孩子呼哧呼哧地走在雨中，雨衣里面已经汗湿，头也更晕了。能坚持到上了车，完全是因为身为妈妈的意志力。

关上车门，顾不上自己，赶紧掏出纸巾给孩子擦干脸上的雨水。正擦着那边就传来龚子由嫌弃的声音：“你先把雨伞和雨衣收好啊，放那边去！别弄得到处都湿了！”

“好好好，你得先让我帮小易擦干，别一会生病了。”可鱼顺着他回答，她现在没心情跟这个人吵。

龚子由依旧不依不饶：“小易他能有什么事？你就是太娇惯他了。这点情况要放在我小时候，根本就不算个事！你赶紧先放好雨衣！车子湿了不容易干！会发霉的！”

可鱼连个白眼都不想给他，有那个说话的功夫，她都已经搞定了。看着她处理好那些雨具之后，龚子由才慢悠悠地发动车子。眩晕感再次袭来，可鱼慢慢地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可车子才走了没几分钟就突然停了下来。她听见龚子由说：“可鱼，你醒醒。你带着小易在这里下车，从天桥走回家吧！”

“嗯？什么？”可鱼以为自己发烧烧迷糊了所以才出现幻听。

“我约好了人去打羽毛球，快要迟到了。你带着小易从这里回家吧。”龚子由解释。

“我不是告诉你我发烧了吗？下那么大的雨，你就不能绕一下道把我们放到小区门口吗？”可鱼不可思议地惊叫出声。

“不是，我这不是也送了你们半程嘛！这里回家也不算远了啊！”

“你这样也算送吗？还不如不送！”

“下那么大雨，我还特意来接你们回家，送你们半程也差不多啦！快下车吧！”

“……你确定不送我们到小区门口吗？”

可鱼问出这句，其实自己心里早已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还存着着那一点点希冀而已。每次都是这样，龚子由每次到这种情形下，必然就是用无言来作为回应。

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可鱼失望至极。也罢，她转身笑着对小易说：“宝贝，爸爸要去打羽毛球，没办法送我们到家门口。妈妈带你回家！”

“妈妈抱抱！”小易乖巧地向她伸出小手。

在下车关门之前，她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走上了人行天桥。

裤子和球鞋早已湿透，黏在身上冰凉粘腻，就像文可鱼现在的心情。

“妈妈不哭……”小易搂着她脖子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妈妈安慰小易的样子。

“嗯？我哭了吗？……小易乖，对，妈妈不哭，妈妈以后都不要哭了！妈妈也要做个不爱哭的小宝贝！”可鱼吸了吸鼻子，稍稍一仰头，嘴角再次挂上笑容。

“好呀！小易是不爱哭的小宝贝！妈妈是不爱哭的大宝贝！”小易搂着可鱼脖子的小手稍微紧了紧，然后轻轻柔柔地说道：“妈妈，我爱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轻盈雪白的羽毛拂过可鱼的心。让她再次控制不住眼泪哇哇地流了下来。也是幸好雨下得够大，过往的行人根本没空去关注其他人，否则她们娘俩得收获多少怪异的目光。

孩子真的就是支撑她继续坚持下去的唯一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