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也许是机会

陈月君每天早出晚归，比上班还忙。

深夜，陈月君轻手轻脚打开家门，刚一转身，身上的各种东西“嘁里哐啷”掉了一地，巨大的响声吓得陈月君僵了僵。

聂莉和陈桂祥听到动静从房间跑了出来，“啪”陈桂祥打开客厅的大灯。

突然的强光将陈月君的眼睛刺的一眯，好一会儿才适应客厅里的灯光，等她睁开眼睛时，看到聂莉和陈桂祥齐齐张大了嘴，双眼圆瞪地看着她。

“呵呵，动静有点大！”陈月君有些慌张、有些尴尬、有些无措又有些歉意地看着父母。她身边散落一地的遮光罩、三脚架、一只小小的电子闪光灯还有大张着的反光伞，反光伞在滚动间将她的脸闪得一明一暗。

聂莉冲到陈月君面前，压低嗓门问：“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拍照！”

聂莉转头看看墙上的钟，指着钟说：“这个点拍什么照，有什么可拍的，陈月君，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好啦！”陈桂祥声音沉沉地制止聂莉，他侧身对陈月君说：“把东西收拾好，洗洗睡吧！”

陈桂祥说完拉起聂莉往自己房间走。

“她越来越不像话，整天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你管她呢，那么大人了，她还能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呀！”

“这么晚她一个女孩在外面，我怕她不安全，你看看她都不会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我们不是也没给她电话吗，好了，睡吧！”

……

父母声音渐息，陈月君长长地呼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收拾身边散落一地的东西。

洗完澡，回到房间，陈月君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初期的兴奋和热情，正在慢慢褪去。

陈月君在床上辗转难眠，“是累狠了，大脑太兴奋啦，所以睡不着吗？”，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一切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影子成了这个房间的主角，一切物品都只是它的框架。

陈月君垂眼看着身侧自己的影子，有些模糊有些陌生。她伸手在凉席上划了划，手指的阴影在身体堆成山型的影子中来回进出，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陈月君突然觉得有些燥热，干脆起床，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

冰凉的牛奶滑进胃里带了一丝凉意，稍稍平息刚才从心底升起的燥热。

一杯似乎不够，陈月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伸手打开立在厨房门口的落地扇。

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常更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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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莉放暑假前，学校通知她下个月正式退休。这意味着从下学期开始，她不用再来学校上班了。

聂莉去财务室，找会计核对自己退休工资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再了解一下她这个年龄段的退休老师可以享受哪些退休优惠政策。

聊完正事后，会计拉住聂莉说：“聂老师，这个暑假学校安排老师去西双版纳旅游，你去不去。”

聂莉犹豫不决，“我都要退休啦！”

会计四下看看，确定办公室没人，小声对聂莉说：“去吧，这次学校定的旅游团规格挺高的，去西双版纳呢，我们旅游回来，你的时间正正好，两下不耽误。”

聂莉想想问：“我可以带我侄子去吗？”

会计眨眨眼睛看着她：“我们老师都是免费的，你要带你侄子去，费用肯定要你自己掏。”

“我掏就我掏呗！”

会计笑着说：“你对你这个侄子可真上心，行，我帮你问问加一个孩子要多少钱。”

聂莉谢过会计后，回自己办公室，将办公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遗漏没有。她最近大半年，一直在蚂蚁搬家，每天收拾一点东西带回去。剩下的最后一点私人物品，一只常用背包就能背回去。

看着空空的整洁的桌面，聂莉一时间竟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家，聂莉将这个消息告诉陈桂祥，神色有点消沉、低落。

“舍不得退休啊，要不你回去办手续的时候，问问校领导能不能返聘？”

“不是，就是，我也说不清楚，突然一下轻松下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聂莉低头搓了搓手指，看着陈桂祥，“以前上班的时候，天天忙，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一下子就这样闲下来，我心里空空的，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要不，你去社区报名，参加志愿者活动，还有，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你要不要参加一些中老年合唱团什么的。”

聂莉没接话，隔了一会儿，她说：“暑假学校组织老师们出去旅游，去西双版纳，我想带磊磊一块去。下个学期他该上三年级。”

聂莉不知道想到什么，叹口气说：“唉！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磊磊都要上三年级。他呀，最多能再开心玩三年，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啦，所以，我想干脆带着他一块出去玩一玩。”

陈桂祥温和地笑了笑，说：“行，你跟良平商量吧，我没意见！”

晚上，聂良平过来吃饭的时候，聂莉告诉聂良平，她准备带聂磊去旅游的事。

聂良平说：“姐，你自己去玩吧，带着他，你玩不好，还累。”

陈桂祥说：“如果，你没别的安排就让磊磊跟着去吧，跟团游，能有多累，再说孩子这么大，已经可以跟着大人们在外面多见见世面了。”

聂良平听到这话，心里难免有些自责，他对聂莉说：“行，磊磊的费用我来出，我再给你的卡里打点钱，玩得尽兴些，你们路上别亏待自己。”

聂莉点点头，说：“行，别太多，够用就行。”

聂良平忍不住叮嘱一句：“别买任何纪念品，还有不管导游带你去什么商店购物，千万别上当！”

聂莉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是小孩子嘛，又不是第一次旅游！”

聂良平注意到陈月君不在，于是问：“君君呢，这几天吃饭怎么都见不着她。”

“天晓得，前段时候天天背着相机到处跑。最近，不背相机了，还是天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她在干嘛。”聂莉现在一提到陈月君就一肚子气。

聂良平说：“你也不问问？”

聂莉一听，双眼瞪圆，“我问她，她会说吗？”

聂良平讪讪地闭上嘴。

“我知道，表姐在找工作！”聂磊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聂莉扯住聂磊正在啃排骨的胳膊，急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快说说！”

聂磊手里正在啃的那块排骨，被聂莉一扯，排骨立刻从他嘴边溜开，急得他用嘴去追手上的排骨，嘴里直“呜呜……”

陈桂祥忍不住埋怨聂莉：“你让磊磊吃完再问，你看看他吃都没法好好吃。”

聂莉只得松开钳住聂磊胳膊的手。

聂良平对聂磊说：“你不知道，别瞎说！”

聂磊终于啃完手上的排骨，举着光秃秃的骨头说：“不是，不是，我知道。是表姐自己跟我说的。我那天去表姐房间想玩会儿电脑。表姐不让，说她在忙。我问，忙什么？表姐说，解决生存问题。我不知道什么是生存问题，表姐说，生存问题就是工作！“

聂莉、聂良平、陈桂祥三人听完面面相觑。

“这是……”聂莉试探着问，“真的在找工作啦？！”

陈桂祥淡定地说：“我说了这孩子做事心里有数的，你看不用你念叨，她自己就有紧迫感。”

聂良平说：“就是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工作。”

聂磊又举起手，说：“爸爸，要不要我再去探听一下！”

聂良平手一挥，“准了，先锋兵再探，探完速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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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君接到文郝助理崔女士的电话时有些意外，电话里助理崔女士在电话里依旧像上次一样热情，“陈小姐，我是小崔呀，文先生的助理，你还有印象吗！“

“崔女士您好，当然、当然有印象，好久没联系，不知道您打电话来是……？”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跟你沟通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您说。”

“我们文先生在上海要办一次大型活动，届时邀请各界社会名流参加。文先生想请你帮他再拍几张个人照片，做宣传用。不知道，时间上陈小姐是否方便。当然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签合同按行业标准付。”

陈月君心里突突跳了跳，问：“定的时间是……？”

“七月中旬，这个时候，陈小姐应该已经放假了吧！”

陈月君顿了顿才说：“时间可以，不过……能不能麻烦给我一份电子合同看看。”

电话那头的崔女士立刻说：“当然可以，你的电子邮箱请稍后发给我。如果你看完后，有任何问题都随时联系我，就是这个电话号码。等你来上海后，我们再面签。”

陈月君挂断电话后，立即编辑好短信，正要按发送键时，她突然顿了顿，转眼看了一眼时间，等了大概五分钟后，她再按下发送键。

很快，崔女士回复一条短信：电子合同已经发送至你的邮箱，请查收，欢迎随时垂询！

陈月君打开电子合同一看，密密麻麻的条款居然有三页纸那么多。她看到这些合同内容，一时只觉得一阵头痛。

陈月君拿起手机给聂良平打电话：“喂，小舅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向你求援。”

聂良平说：“我在外面办事，晚上回江城，你着急吗？”

陈月君沉吟一会，问：“不算太急，你晚上几点回来？”

聂良平说：“八点左右到吧！”

陈月君撑着头想了想，说：“小舅舅，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去你公司找你吧，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陈月君挂断电话后，重新打开电脑里的那份电子合同，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自己认真看一遍，明天问小舅舅时能有的放矢。

三页纸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半个小时她已经看了三遍。这份合同是一份通用商业活动合同，很多对甲方有利的避责内容，对乙方的要求似乎有些苛刻。

陈月君拿出纸笔将自己有疑问的地方抄写下来，并且备注自己的想法，只等明天和聂良平见面，问问他的想法和意见。

…………

“这合同有些苛刻啊！”

聂良平看完合同后的评价，与陈月君自己看完后的第一感受完全相同。

“有可讨论的空间吗？”

“当然有，不过……跟你谈的那个人权限有多大，她能做得了主吗？”

陈月君耸耸肩，说：“她说她是文先生的助理，可能我提的修改意见，她要向领导汇报后，才知道行不行吧。”

聂良平问陈月君：“你对这个活儿，兴趣大不大，是不是特别想接？”

“当然！”

陈月君从背包里拿出自己昨天做的笔记，递给聂良平。

聂良平接过仔细看了看，放下，看着陈月君，半天不说话。

陈月君被聂良平看得有些懵，问：“怎么啦，小舅舅，有什么问题吗？”

聂良平的手指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点了点，说：“你……是不是打算，拿这次这个活动，当成自己去外地发展的跳板。”

陈月君被聂良平说中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很干脆地点点头。

“是！”

陈月君站起来，走到窗边，说：“小舅舅，江城给我的感受太逼仄了，我非常想离开江城，可我不能也不敢太冲动。而且，我想……与其说服我妈，不如拿出有力行动给我妈看，可能更有说服力。

我和我妈，我们的性格反差特别大，我们想问题的方向也完全不同。每次说到我的想法，我们总要吵，我不想和她吵架，也不想用‘求’的方式让她接受，那不是我的风格。想来想去，不如用行动告诉她，让她放心，让她慢慢接受和理解。”

聂良平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和心机。没有人会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自己的立场。特别是，遇到的是自己真正关心的人。

“好，知道了！”

聂良平指了指那份合同说：“这份合同，你不用改了，就按他们的要求来！”

陈月君有些意外的看着聂良平。

聂良平笑了笑说：“是，这合同的条件苛刻了些。但不是不能接，对不对！你是为了将来，而不是只看眼前。有了第一次正式合作，”聂良平点了点屏幕上的合同，说：“而且第一次合同成功后，才可能有第二次。到那时，你才有条件跟人家正式的谈条件啊！”

“所以，就这样？”

“对，就这样。”聂良平很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