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失望吗
庆生妈妈追悼会来的人不少，大都是以前厂里的老同事，街坊邻居和一些关系好的熟客。
庆生爸爸一边拉着梁庆生，一边拉着聂磊，哭得直不起腰。
庆生爸爸看到陈桂祥夫妇时，甩开梁庆生和聂磊的手，一把拉住陈桂祥，“你们来了，太好了！谢谢！”
陈月君向庆生妈妈遗体告别时，用余光瞟了一眼躺水晶棺里的遗体，飞速地收回目光，生前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过世后竟然叫她有些害怕。
梁庆生没有化妆，哭过后眼睛肿肿的。她见到聂莉和陈桂祥后，扯着嘴角努力地笑了一下。看到陈月君时，梁庆生朝陈月君伸出手。
“月君！”
陈月君忙拉住梁庆生的手。
聂磊站在梁庆生身边，等聂莉走近，扑进聂莉怀里，小声呼唤了一声，“姑妈！”
聂莉、陈桂祥和陈月君坐在第一排。
聂良平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去前头磕头上香。
发丧前要摔盆，庆生爸爸坚持要聂良平摔。
聂良平看向梁庆生。
“你摔吧，我妈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的，你就当全了老人的心。”
聂良平对着庆生妈妈的骨灰喊了三声“妈，上路啦！”，在火盆前将提前准备的瓷瓮摔了个粉碎。
梁庆生抱着骨灰上山，聂磊打着幡，跟在梁庆生身边。
从山上下来，庆生爸爸一路拉着陈桂祥的手，时不时抹抹眼泪，“陈老弟，谢谢你们家！我们两家千万不能断了来往啊！”
聂莉一路不高兴，回到家后，她重重地将包摔到沙发上，“良平又不是女婿，又不是儿子的，干嘛要他摔盆，他们家真是一点都不忌讳，他可是开公司的！”
陈桂祥一向不信这些，“就是一个仪式，安慰活着的人的，你干嘛那么认真呢。”
“我还认真，我要认真当场就发作了，还等到回家才说。”
陈月君也不信这些，“小舅舅没说什么，你干嘛那么生气呀，如果有忌讳，小舅舅自己不会说吗！”
“他在意什么，他要在意，这事就不应该那么积极，一切就应该听梁庆生的，从简！”
“他是为了磊磊……”
父母的争论，陈月君不想参与，回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参加完下午的宴席，就要准备明天回上海。这次回来，聂莉给她装了好多东西，一个背包显然不够用，她要想办法精减一下。
门铃响了，聂莉正生气不愿意去开门。
陈桂祥打开门，见站在门外的是曲晓梅。
“叔叔，我想问一下，聂总他们今天回来吗？”曲晓梅站在门外。
陈桂祥有些意外，“良平没跟你联系吗？”
曲晓梅看了看手里的手机，有些低落有些委屈，“我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我，不知道是忙还是别的，我刚才听到这边有声音，所以就过来问问。”
陈桂祥摇摇头，“我们也没联系他，下午碰到他，我问问吧。”
“你们是直接过去，还是有人来接？”曲晓梅朝陈桂祥露出一个有些过分热情的微笑。
“小妹？”陈月君从房间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陈月君走到陈桂祥身边。
“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不进去了，我就是过来问问还顺利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如果，没人接你们，我可以帮忙开车送你们去。”曲晓梅忙解释。
“不用，我开车。”
“哦，那样呀！”
“真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
陈月君见她确实不打算进来，便朝曲晓梅笑了笑，转身进厨房去拿饮料。
陈桂祥见这样，便准备送客，“小妹，如果没什么其他……”
“那个……”
陈桂祥见她还有话说，用问询的眼神看着她。
“那个……月君姐，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我送你吧！”曲晓梅踮起脚、伸头越过陈桂祥问陈月君。
“哦，不用，我自己打车好了。”
“我有车，用自己家的车多方便，省得还要等。”
陈月君扬了扬眉，点点头，“好吧，我明天下午5点的票，那就麻烦你了。”
陈桂祥等曲晓梅转身回后关上门，他看着陈月君。
陈月君冲他耸耸肩，摊开双手。
聂莉全程看着他们三人的眉眼官司，越加不高兴起来。她烦这些一目了然的小心思，只觉得曲晓梅目的不纯。
“这姑娘真的是……”
“妈、妈妈！”陈月君出声制止聂莉，“别总把人家往坏处想，也许她只是想示好呢。”
“示什么好，她真想嫁良平，我说‘不’有用吗？我连你都管不了了，还能管他吗？真是越老越没用了，没一个听话的。”
聂莉想到伤心处，捂着脸哭了起来。
陈月君被聂莉瞬间点燃的情绪弄得不知所措，她求助地看向陈桂祥。
陈桂祥朝陈月君安抚的一笑，用口型对她示意：“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
丧宴在江城一家大酒店的包厢里，这次是纯家宴，没有请外人，只有陈、梁两家人。
梁庆生爸爸一见陈桂祥就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陈老弟，我……对不住了，我让良平当了我家的孝子，庆生她妈真的很喜欢良平，她在的时候，看到良平来，饭都能多吃一碗，实在对不起！”
陈桂祥拍了拍庆生爸爸的手，“知道、知道，你要想开些。”
“嗯，嗯，是……”庆生爸爸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梁庆生端着酒杯走到聂莉身边，“姐姐！”
聂莉看了一眼梁庆生，没动。
“为了磊磊，您千万不要生良平的气，我自罚一杯。”
梁庆生很爽快的一口干了杯中酒，杯口朝下，以示干尽。
聂莉拿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算是接受梁庆生的赔罪。
从酒店出来，聂良平安排大家坐车回家。
陈月君跟在聂良平后面，等大家都上了车，陈月君轻轻拉了拉聂良平的衣服，走到一旁。
“怎么了？”
“今天……小妹过来一趟，说明天送我去高铁站。”
聂良平一听，脸上微微一红，他笑着掩饰刚刚自己没来由的尴尬，“哦，是吗，好呀。”
“她还问你，今天会回去吗？”
聂良平眉头皱了皱，“你爸妈在家的时候？”
“我爸开的门。”
聂良平明显不悦，他刚刚略弯的腰直了直，双手抱在胸前。
“小舅舅！”
“嗯！”
“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明确一下关系吧，这样我和她相处起来就不会那么尴尬，现在她还按以前的习惯叫我‘姐’。”
聂良平不答，朝聂莉、陈桂祥坐的那辆车挥了挥手，大声说：“我开车带她回去，你们先走！”
聂良平没让司机跟着，自己开车，过了跨江大桥，聂良平将车停在小区旁的路口。
“我抽烟！”
“你抽吧。”陈月君伸手打开车顶天窗。
“……没跟你妈吵架吧。”
“没有，我妈她……算了不谈她，慢慢来吧。”
“你准备一直在上海这样混下去。”
陈月君侧目看着聂良平，特别是听到“混”这个字，非常不高兴，脸拉了下来。
“我准备开拓北方市场，新能源在北方的适用面很广。”聂良平弹了弹烟灰。
陈月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在做两手准备，实业这边，我不会放。另一边，我准备做一些创投。做实业，需要方方面面的支持，稍有不慎，资金链一断就很难翻身。做创投的话，资金能盘活。当然，这是后话，需要有规划的慢慢去实现。”
陈月君静心听着。
“磊磊太小，你一门心思做摄影师，我总要多考虑一些将来的问题。”
陈月君看着聂良平，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准备到北方建一个新能源基地，需要资金支持，所以我不能和梁庆生把关系搞坏，她现在手上有些资源，那些资源用不用的上不好说，但有总比没有强，现阶段我需要和所有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陈月君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小妹对我的助力不大，但她人不坏，小心思虽多，却又一眼能看到底。感情，我可能并不是那么的需要，陪伴才重要。”
聂良平又点燃一根烟，眉头紧紧地锁着。
“我原来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向我这边靠一靠，现在看，你有你的追求，我没办法强求你。”
“小舅舅，我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而且……也不擅长，你知道的。”
“谁天生擅长什么吗？大多是后天习得的罢了，再说，你做工作室说到底也是做生意呀。”
“不是，我是以技术……”陈月君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梁庆生的话，翕动一下嘴唇，闭上嘴。
聂良平感觉到了，轻轻一笑。
“君君，你已经快不能称为年轻人了。”
陈月君听到这话，脸上一热，她一直很讨厌别人讨论自己的年龄。听到这话，多少觉得有些刺耳。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现在的她和二十岁时的她，感觉差不多，一样的敏感，一样的……幼稚。想到这里，陈月君将头歪到一边。
聂良平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继续说：“你既然不愿意在感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就应该在事业上有更高的追求，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计划的混日子。你对自己的未来需要有规划。”
“小富则安，不可以吗，守着一家小工作室过好自己每天，不可以吗？”陈月君忍不住犟嘴。
“可以啊！当然可以。可人活一辈子，总要有点追求吧。总要证明自己不算太差吧，难道你愿意，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吗？”
陈月君很想说一句，“有什么不可呢！”当她转头看向聂良平时，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要想一想。”陈月君垂着头，声音变得很轻。
在安静的车厢里，聂良平听得很清楚。
“走，我送你回去。”聂良平掐灭烟蒂，发动汽车。
“你不回去？”
“不了，我回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那……小妹她……”
“不要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陈月君闭上嘴，直直地盯着前方亮起的车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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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庆生回上海。
马志国特意来梁庆生的办公室看她。
“没想到这么快，节哀！”马志国坐下后，双腿架在茶几上。
梁庆生早已习惯马志国没修养的举动。
“谢谢！”
“你爸呢，还留在江城？”
“嗯，他不肯跟我回上海。”
“啊！这样一来，你就多了一份牵挂啊，儿子、老父亲都在江城。”
“嗯，习惯了。”
“梁庆生，财报出来了，你没兴趣跟我聊一聊吗？”马志国依在沙发靠背上。
“小江的那份分析报告，我看过才让他群发的。马总，如果你觉得不够详细，我可以单独再给你做一份。”
马志国笑着说：“不用了，我就是说一说而已。”
马志国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梁庆生的眼睛，“你真的一定要离开我吗？我们一块把我们集团做大不好吗？”
梁庆生也定定地看着马志国，“马总，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想有属于我自己的公司”
“留在集团，手握股份，这和自己的公司有什么区别。”马志国有些不满的说。
“你一直想做创投，你看的那些项目，我都给你做过评估，估算利润率和回报率都没有我要做的高，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支持我呢？”
马志国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正色看着梁庆生，“不管我支持不支持你，你都坚持对吗？”
“当然，但我最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这事，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到了时候直接走，谁也不能为难我。我之所以提前半年跟你商量，就是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希望你能成为我公司的大股东。”
马志国想了想，说：“梁庆生，你一直很优秀，我希望你能留在集团帮我。”
梁庆生看着马志国，刚想开口解释自己的意图，马志国转头看着她：“可你一直想走，不可否认，你身上有可以做好企业的潜力……你容我一些时间多想一想，别这么着急离开我。”
梁庆生这话已经听过好几次，再听到已经提不起半点兴致。
“这次一定，今年年终大会，你帮我把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搞定，我一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梁庆生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
梁庆生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手机上显示郑立的头像，她扯开嘴角，笑了笑。
“喂。”
“你什么时候到家？”
“四十分钟左右吧，怎么了。”
“我把梁叔叔接过来了，我们现在在楼下。既然你四十分钟到，那我带他先上去。”
“什么？！”梁庆生惊讶的轻呼一声。
“叔叔，你跟庆生说句话。”
“庆生，是我。”
梁庆生难以置信，她劝了爸爸好久，他都不愿来上海，现在怎么就愿意来了呢，她得赶紧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