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翌日，龟婆将凝霄领到了一间小屋内，说言玉姑娘待会儿便到。
这边，言玉一早就找秦二姐说明了情况。
秦二姐满脸不信：“凝儿看着挺机灵的啊，哪有你说的那么愚笨？她…是不是装的？”
言玉马上辩解：“好好你不信，来，让你眼见为实。”说罢就硬拉着二姐，来到了凝霄所在的屋外，轻声将窗子推开了条缝。
只见屋内凝霄还在练习昨天言玉教她的几个动作。两人见她十分认真，想着这么刻苦学艺的，在这藏香坊也是没几个了。
凝霄不停歇的练习，但看下来可以说是毫无长进，十分僵硬，没有丝毫美感。
言玉和二姐两人面面相觑，蹑手蹑脚退了几步出去。
“二姐怎么办？难道真的将她送到百春楼？”
“你不想想妈妈能同意吗？就算凝儿没有丝毫才艺，肚子里一滴墨水也没有。也不会影响她的身价。”
“我看…不如二姐亲自教她吧。”
秦二姐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点：“你呀，又想偷懒了不是。”
“二姐，还有一大帮妹妹等着我教呢。这个凝儿妹妹姿色出众，可不就是要交给我们藏香坊，同样出众的花魁娘子亲自教吗。您抽空随便教教就成，肯定比我教得好。”言玉不等二姐答应，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了。
秦二姐回头看了看还在练舞的凝霄，瞧着她那奇形怪状的舞姿，也不免有些担忧。
她推门进去，凝霄见来的不是言玉，便往她身后看。
“别看了，从今以后我负责教你。”
“哦，还请二姐多多担待。”
秦二姐想了想就从最简单的教好了，就教她接客的一些方法，和怎么说话才能从他们那里捞到好处。
只见秦二姐走到远处，露出笑意，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凝霄身边盈盈一拜，头上的翡翠珠钗都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凝霄看的眼都直了，不禁拍手叫好：“二姐，您真的是…绝了。”
秦二姐没好气道：“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我们藏香坊个个都是色艺双绝，总不能让你砸了我们的招牌吧。”
随后凝霄听她讲得头头是道，不禁又对她的敬佩多了几分。
秦二姐跟凝霄相处下来，觉得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记性不大好，有点傻的可爱。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丫鬟面容清雅，虽不是什么绝色，看着倒也舒服。只是一边的头发遮住了少半张脸。
见她端了两盘糕点水果放在桌上，又上前对二姐比划了些什么。
二姐点了点头：“让他们等等吧，急什么。”说着端起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凝霄见那丫鬟始终不说话只是比划，好奇问道：“二姐，这位姐姐说的是…？”
“来了新客。说是外地的盐商公子，慕名而来，花了大手笔。妈妈让她叫我出去接客呢。”
“我能去吗？”
此言一出，二姐和丫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凝霄。
二姐心想，她脑子不会真的有什么大病吧？随后又想着，她可能不知道接客是什么意思，解释道：“现在就算你想接客也不可能。妈妈根本不会同意的，而且在你学成之前，也别想出这个后院。”
“为什么？”
“就跟我现在让那公子等着我一样，得要吊足他们的胃口才行。太容易见着了，就不值钱了。”
说着那丫鬟又开始比划了起来。
“知道了。”二姐应下，随后对凝霄说道：“这是我的丫鬟，六丫。”
“哦，六丫姐姐刚才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也学起她的动作来。
秦二姐笑了笑：“她说啊，来的客人长得活像只癞蛤蟆。行了不说了。告诉你，吊胃口也不能太过了，否则啊…他们心眼小，容易生气。” 说着就和六丫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凝霄听到癞蛤蟆三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嘀咕着：“我好像也不认识，长得像癞蛤蟆一样丑的人啊？”
此时远在仙界的余蟾仙君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秦二姐一路面无表情，走到房门口，只听得里面几名男子的叫骂哄笑声。
“你们这儿最漂亮的那匹母马死哪去了！大爷我可是驯马高手，阅马无数呢！”
“是啊！还不让她快点滚过来，让大爷我好好骑一骑！要不一会儿变成了蠢马疯马死马了，老爷我这钱不就白花了，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公子说的极是……”
闻言秦二姐立刻换上了副妖娆的身姿，娇容满面的笑脸，可这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隐隐的苦涩与不甘。
……
隔了一天，凝霄再次来到这里学习技艺。
秦二姐检查凝霄几个舞蹈动作，见她总是做的不到位，便上手亲自教导。
凝霄无意看到了二姐胳膊上的伤痕，心里一惊，当下拉住她的胳膊将袖子掀开，发现二姐本来白嫩丰腴的玉臂上伤痕累累，充满了黑紫色的淤青和抓咬的痕迹。
凝霄眉头紧皱：“这…这…怎么不请大夫？”
秦二姐不以为意的将袖子放下盖住了胳膊。她见凝霄十分担忧自己，对她笑了笑：“没事的已经上过药了，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什么大夫。”
见凝霄脸色沉重，还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秦二姐心也一沉：“凝儿，我们身处青楼，卖身契被人捏在手里，跟牛羊猪马，花瓶字画，那些个畜生物品，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被人卖来卖去的。
这行的姐妹们，哪个不是身不由己，被卖被骗被拐来的。这藏香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又哪一个不是姐妹们的血泪性命换来的。
别看我现在富贵满身，可这身上的物件没有一件是属于我的。就连我，也是属于这里一件玩意儿罢了。谁愿意天生干这一行，难道我们是天生下贱？多少姐妹疯的疯，病的病，死的死…”
六丫正巧来给二姐送帕子，二姐招手让她过来。
二姐轻轻撩起了六丫的一侧头发，凝霄一看顿时吓得愣住。
只见六丫一侧的部分脸颊，都是被火烧的伤疤，连耳朵都被烧的变形了。
二姐脸上浮现不忍之意。轻叹：“六丫是他们家里排行第六的丫头。生下来见又是个女孩就送人了。
后来长大一些，那家人发现她不会说话，就又转手卖给了牙婆，牙婆又将她卖进了藏香坊。本来是给厨房帮忙的，有一天我送客时，正巧撞见了六丫。
那天六丫出来送菜，有客人喝醉了非要六丫，六丫不肯。他就拽着将六丫的头往灶台里塞…
他爹是个大官，无人敢动他。
那时六丫命悬一线，妈妈让阿赖他们，将她卷个草席抬出去扔了。我实在于心不忍，求妈妈找了大夫，也是这丫头命硬，这才活了下来。也就留下她做了丫鬟。”
六丫在一旁泪流不止，凝霄也止不住的红了眼眶，攥紧了手。
想来平日里这些女子各个好似没心没肺，整日嬉笑怒骂。实际上也不过是假装过得快乐罢了。毕竟天天面对这些，不装的话，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吧。
“二姐，真的不能逃吗？”
秦二姐轻笑一声，是笑凝霄，也是在笑自己。心想她还真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
“逃？你看看这藏香坊有多少龟公龟婆和护院看守。之前说过，就算你逃得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呢？
而且一个美貌女子独自在外，你以为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更别提这藏香坊有官府的人作靠山，抓你一个小女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见凝霄面色悲痛，沉思不语。不禁为她为自己，为藏香坊的姐妹们感到力不从心，一股悲凉无力之感涌上心头。
缓了缓，二姐开口：“你也别太悲观，说不定你能碰上个真心待你的，将你赎了身纳为妾室，过上良人的日子。
不过，二姐我还是要实话告诉你，也不要太乐观，我们平日里出不去，见到的男人也都是些来找乐子的公子哥老爷们，他们…没几个是真心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几人赶忙整理好了仪容。
片刻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这藏香坊的老鸨，她瞧着凝霄正在练舞，秦二姐坐在对面指导。
“不错。还是要你亲自来教。”说着就坐在一旁，六丫急忙端了茶水上去。
老鸨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凝儿学的，也有些太慢了吧。”
秦二姐笑道：“妈妈，慢工出细活。这凝儿妹妹是块美玉，要细细雕琢才好。”
老鸨瞧了瞧面前的凝霄：“啧，这话也是。我们藏香坊要的不是庸脂俗粉，要的是才色兼备，能歌善舞，大方得体的姑娘。”
秦二姐见老鸨面有不悦：“妈妈，您这是刚遇见了张妈妈？”
“还是你最懂妈妈的心意。你张妈妈她真是气焰嚣张的很，说她百春楼来了一批新姑娘，各个绝色，说是比起你都要好看。我看呐，她那是放屁！”
“妈妈何须跟张妈妈一般见识，她就是爱逞嘴舌之快，我将是残花败柳，不过这凝儿妹妹可到是含苞待放呢。”说着，秦二姐指了指凝霄。
老鸨上下打量着凝霄，大笑了几声：“凝儿，你可是棵好苗子，千万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啊。”心想着，这丫头定能卖出个高价，成为这藏香坊未来的摇钱树。
老鸨冷哼一声：“百春楼里不过是些一般货色，也只有你张妈妈她当成宝贝，要知道在别人眼里，我们藏香坊才是一等。”
原来这藏香坊和百春楼，虽背后为一家所开，但管理这两家青楼的老鸨却不睦已久。
百春楼的张妈妈，眼红藏香坊名气大。当然最眼红的，还是她们的姑娘身价高，捞钱多。
表面上两家妈妈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可私下这张妈妈，却不知找了她多少回麻烦。总想要顶替她，成为藏香坊的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