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来到了初次检查成果的日子。

厅上站了一排排姑娘挨个表演，老鸨坐在当中亲自监察。秦二姐自然也坐在了老鸨身旁一同观看。

耳听入微的小曲儿唱的婉转动人，让凝霄烦躁的心静了不少，虽然她也不大听得懂。

但随着前面姑娘们，一个个让人忍不住拍手叫绝的才艺表演，她那颗心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这一切都源于她的才艺，约等于没有才艺。

这三个月，秦二姐除了亲自教，还请了一堆师父教她。

这些个师父为了教她东西，是想尽了招数，不过凝霄是刚记住就忘，反反复复的来回折腾人，到最后只剩下二姐一人愿意继续教她。

就拿舞蹈来说，她动作是记住了，但是也就仅限于记住了，甚至都跳不连贯。一个动作完了还要停个几秒想动作。

看别人跳舞是行云流水，酣畅淋漓是种享受。而看她跳舞是一开始奇怪，中间厌烦怎么还没完，最后已经完全放弃，开始放空了。

凝霄前面正巧是莲儿，看她三个月下来性子改了不少，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莲儿坐下弹了一曲，声音空灵飘逸，令在场的人都沉醉其中。一曲完毕，老鸨和秦二姐都点头称赞。

莲儿起身行了个礼，笑道：“多谢妈妈栽培，小女绣了副帕子想要送给您。”说着双手捧着手帕就向她走去。

一旁的龟公阿赖瞅着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莲儿就快步来到老鸨面前，猛地掀开手帕，一根锋利的发簪落在手上。

莲儿冲向老鸨，霎时阿赖和一众龟公也冲上前阻拦。她见势不妙向旁一闪，将那根尖锐的簪子，抵在了老鸨身旁的秦二姐颈上。

她挟持着秦二姐冲老鸨大喊：“放我走！”

厅上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四散逃开。龟公龟婆在旁严防死守，将跑走的几个又拉了回来。

“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老鸨到是处变不惊，悠悠说道：“莲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家道中落，已无父亲宗族庇护，又无夫家。你一个女子就算出的去我这藏香坊，外面还有别的藏春坊、藏花坊等着你呢。”

“让我走！”莲儿疯狂嘶吼着，手中力道又大了几分，秦二姐脖颈露出点点血迹。

凝霄本就排在莲儿后面，混乱之中又上前了两步离她最近。眼看她越来越激动，生怕她真下狠手，将秦二姐杀了。

危急之下，凝霄在这时，竟然记起了自己下界的事情。立刻心生一计，冲她喊道：“莲儿姐姐，你别激动，没什么事过不去。要不你把二姐放了，换我！”说罢主动慢慢向她走去。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刚才秦二姐眼见老鸨，似乎并无救自己的意思，早就认命闭上双眼等死。这时突然听见凝霄的声音，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莲儿眼睛转了转，想到凝儿，是老鸨现下更看重的人，比起秦二姐这个残花败柳更有价值。她本就嫉妒凝霄憎恨二姐，想着要是能将这个小贱人杀了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她用力往旁一推，秦二姐跌落在地，顺势将凝霄拽了过来。

凝霄被她用簪子抵住脖子，也并不惊慌害怕。因为此刻她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呢。

她盘算着，如果莲儿将自己杀了，说不定今日正好就是，自己顶替身份的这位千金的死期。就算不是，早死早完工，也能早点完成历劫，回到仙界。

当然二姐这段日子里对自己不错，她也不想看到二姐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老鸨见凝霄被挟持，脸色一变，即刻答应了莲儿的要求。

只不过莲儿和凝霄的算盘都打错了。

还没等两人走远，莲儿就被龟公们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而凝霄自然也没死成。

刚才混乱中莲儿见势不妙，便用力刺向凝霄，只可惜晚了一步。只见龟公一脚踢去，那支簪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为首的龟公嘲笑道：“莲儿姑娘，你生是这藏香坊的人，死是这藏香坊的鬼。你等着接客后找个愿意的将你赎了身，到那时，再出这个门吧。”

说罢，老鸨和一众龟公龟婆哈哈大笑起来。

凝霄刚刚在被莲儿劫持的路上，还是有点紧张。虽说死了可以回仙界，但毕竟她也没死过，琢磨着应该不会很痛吧？

她眼见龟公们一拥而上，又瞧莲儿手中的簪子贴着自己脖子飞了出去，随即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入微一直紧跟在龟公身后，看着凝霄被劫持急得不行。眼看自家小姐晕倒在地，猛冲上前查看，抱着凝霄又是哭天喊地。

翌日傍晚，凝霄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秦二姐。

她往旁再一瞧，发现入微趴在桌上，已经睡熟了。

秦二姐见她醒了小声道：“这丫头可真是忠心，自从你昨天晕倒之后，她就一直不离左右的照顾你。刚才我来了，好说歹说替她照顾你，让她去别屋休息一会儿，她也不愿，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

凝霄望着入微轻笑：“这丫头是个可爱的死脑筋。”

秦二姐打趣道：“我看你们主仆二人谁也别说谁，都是可爱的死脑筋…”缓了缓，又问：“你昨天…为什么要救我？”

凝霄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隐约想起，好像只有自己死了才能回去，又想着回哪儿来着？

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点眉目，想起了阿姜告诉她的。心想看来自己借用身份的，这位小姐的死期，并不是昨天。

秦二姐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不禁担忧这丫头的脑子本来就不好使，怕不是经过昨天的惊吓，又吓出新毛病了吧？

“你对我好啊，所以我才救你的。”凝霄也看见了二姐瞧自己的眼神。心想我要是告诉你，我其实是天上来的，现在死了才能回去，你不是更觉得我脑子有毛病了嘛！

不过话说回来，凝霄觉得二姐是真的对自己挺好的，起码有啥说啥，从来都不拐弯抹角。

再加上自己三个月以来，接连气走了许多师父。二姐还能不生气的继续教自己，就更是佩服她。她想，就算当时没想起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定会上前相救。

二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怕吗？”

“怕。可二姐平日对我，就像自家亲姐妹似的。我那舞跳成那样，你也从没对我生气，打骂过我。我自然也要讲义气，救你这个姐姐啊。”凝霄这番话可是出自肺腑，没有半点谎话。

秦二姐忍不住笑了一声急忙停住，连忙向入微看去。见她没醒，松了口气：“你原来还知道，你那舞跳的如此奇特啊。”

凝霄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经过此事，两人的关系也更加亲近起来。

秦二姐对凝霄更是打心眼里，将她当做了亲妹子一样。二姐想除了六丫，自己又添了一个好妹妹。每回赏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先拿给六丫和凝霄。

莲儿自从逃跑失败后，一直被关在房中。听说她几次要寻死都没死成，现下惹得老鸨极为不悦，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没过几天，老鸨忍无可忍，不耐烦的直接点了她的名，要她即日接客。

……

又过了些时日，这天藏香坊前门处，忽听几人哭喊之声，引得邻里街坊都来凑热闹。

这藏香坊内的人不必说，也是匆忙上前看热闹。

只不过凝霄她们这些新来的姑娘，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说是要保持什么神秘感，以此来抬高身价。

不过谁能拦得住人想要看热闹的心呢。

只见凝霄领着入微悄悄来到了楼上，到一间库房内推开了一扇小窗。这地方正好可以瞧见街景，还不被外边的人瞧见。这好地方，自然也是二姐告诉凝霄的。

顺着窗缝往下看去，一群龟公护院正大声围着几人嚷嚷着，让他们滚远一点，说着还要动手驱赶。

凝霄看见被围住的是一家三口，小儿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小，只是紧拽着他爹的衣服放声大哭。

他爹娘也在不断的哭嚎，人声嘈杂加上又有口音。凝霄听了半晌，才听懂他们口中喊的有一句，好像是“六丫头。”还有一句“拐卖告官。”

凝霄嘀咕着：“六丫头…”

一旁入微提醒：“是不是二姐身边的那个六丫姐姐啊？”

“应该是吧。”

这时门口出来了一个丫鬟：“妈妈让他们进去。”

这一家三口闻声，即刻停住了哭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大步迈了进去。

凝霄一瞧就乐了。

“小姐，你笑什么？”

凝霄心想这一家人假哭倒是比自己专业。转头笑道：“没什么，就是他们说哭就哭，说停就停，还挺厉害的。”

“哦…好像真是挺厉害的。”

这次轮到凝霄瞧她，心想这丫头的脑子好像也不太灵光啊。突然一愣，心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用‘也’呢？

凝霄见那一家子进了藏香坊，也跟入微出了房门，往前走了些躲在后面偷看。

那一家三口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瞧着藏香坊装饰布置如此华贵气派，心里本来盘算好的价格又翻了一番。

片刻后，老鸨从里间出来，见他们的打扮便一副嫌弃模样。

老鸨不耐烦的坐下，身后站了数十名丫鬟龟公护院。没好气的斜眼瞧着他们：“你们在外乱嚷嚷什么！又来我这藏香坊干什么？我们现在可不缺打杂的。”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副谄媚之象，对老鸨拱了拱手：“夫人，我们是来找女儿的。”

老鸨冷笑了两声：“哎呦，老娘女儿多得很呢，不知你是找哪位女儿啊？”

他身边的男孩着急道：“是我六姐，叫六丫。”

老鸨嘀咕着：“六丫…”

身旁的龟婆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就是现在二姐的丫鬟。”

老鸨经提醒终于想起了六丫：“哦…就是那个烧掉了耳朵的丫头。”

“什么？我闺女的耳朵烧掉了！”一旁的农妇听了立刻大喊起来：“我可怜的六丫头唉…”

老鸨抽出手帕嫌弃的挥了挥，翻了个白眼厉声道：“喊什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