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马车上凝霄看着街道上热闹的场景，感觉好久都没出来逛了。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舒儿：“这段时日辛苦你啦。”
舒儿接过，打开一看是房契和银票，忙又递回凝霄手中：“郡主平日里赏赐的东西就足够了，不用这些。还有，舒儿想一直跟在郡主身边。”
凝霄笑问：“如果我死了，或者哪一天去了其他地方呢？”
舒儿皱起眉头：“呸呸呸！郡主你怎么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胡话来。”
顿了顿又道：“其实郡主你说的也没错。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也是一样的。如果郡主早我仙逝了，我愿替郡主守陵一辈子。如果郡主走了，我宁愿在宫中当一辈子宫女，也不想出宫嫁人。”
“也对，这是你的人生，你想怎么过都成。不过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外面天大地大的，总是自由些。”
她又将东西塞到了舒儿怀里：“不管怎么说，我送你的东西要留下。不要驳我的面子啊！要不我就生气啦！”
舒儿见她态度强硬，也只好收下。
凝霄转念一想，笑了起来：“那以后你在宫里不就成了和丽兰玉兰两位姑姑一样的，舒儿姑姑了嘛。”边说边学起姑姑的模样，对舒儿装模作样讲起了宫规。
舒儿见凝霄又开始打趣自己，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理她了。
“将来如果我走了，不论你是想继续留下，还是去其他地方。这些东西也足够保我温柔善良的舒儿衣食无忧了。”
舒儿回过头看着她，眼中充满不解与担忧，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穆因的将军府，门口的人见是从宫中来的，急忙进去禀报。
凝霄却等不及一溜烟的跑了进去，穆因刚换上便服，便听到一声熟悉的“阿因！”
穆因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愣在那儿。就算是他知道了凝霄的真实身份，可自己曾亲眼看她死去，化为云雾。如今却见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不免有些震撼的。
凝霄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歪着脑袋问：“阿因你是怎么了？”
穆因缓过神来飞速的眨了眨眼睛，立刻行礼：“见过郡主。”
凝霄扶他起来：“怎么许久不见，你倒是又拘谨了不少。跟我还客气干什么。”说着揽着他的肩膀向屋中走去。
穿过回廊时，凝霄忽的瞥见院子那架熟悉的秋千：“这秋千怎么到了这里？”
穆因神情有些不自然：“当日为了郡主所做，后来郡主回到家乡不知何时归来。所以便自作主张的挪了过来。请郡主恕罪。”
“你怎么又来这套啊，真是无趣的很。”说着便自己在府里逛了起来，穆因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高存湙知道凝霄去找穆因，正巧晚上有空也换上便装去了穆因府上。
当晚三人一起逛夜市，路上游人如织，凝霄看三年过去，路边又多了许多的新奇玩意儿，拉着舒儿买了不少东西。
街市上花灯杂彩车马喧呼，热闹非凡。凝霄提着刚买的花灯慢悠悠在前走着。身后的高存湙却注意到穆因，好像时不时的会偷瞄她。心中有些不悦，便上前一步拉住凝霄的手一同游玩。
穆因只能装作不在意，但眼中还是稍显落寞。
……
凝霄不愿回宫住了，高存湙便安排了一座宅子给她做暂时的住所，又派了大批人马保护。
高存湙眼下忙于国事，也无暇顾及她。不过他并未放松警惕，近日听侍卫来报，说穆将军几日来与郡主并无任何越界举动，方才安心些。
凝霄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穆因，不是切磋武艺就是喝酒聊天。某天突然想起什么来：“阿因，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骑马的吗？”
穆因眼神闪躲：“郡主身子娇贵…”
“怎么没完没了啊，你就直接说你教不教吧！”
穆因再三劝说，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
翌日一早凝霄换好衣裳，不等穆因再反对，拉着他直奔郊外的牧场。
穆因替她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几个时辰下来，凝霄勉强算是学会了一点。不过累的她从马上下来，直接瘫倒在了草地上。
穆因坐在一旁陪她。
凝霄侧头问：“你说萍儿怎么云游这么久，还不回来呀？”
穆因见她还不知真相，也不想看她伤心，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殿下她也时常想着郡主。想必知道郡主回来了，殿下也一定会尽早赶回来。”
凝霄望着天空嘀咕：“当初答应萍儿要带她上天飞一圈的。”
穆因忽的记起，三年前那日凝霄喝醉酒的模样，还答应要带自己上天飞的，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凝霄头一次见穆因这样，侧过身子用手支着脑袋，盯着他问道：“我们的穆大将军，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没什么。”
凝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过了会儿狐疑盯着他：“你…不会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穆因见她明白了过来：“见过仙子。”
凝霄猛地坐起，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怒道：“好小子，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装什么啊！……既然本仙子当初答应过你，萍儿又还没回来，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凝霄施展法术，制造他们还在草地上说话的假象，实则她早已拉着穆因如风一般向天空飞去。
两人穿行在云中，穆因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当下身在万丈高空紧张不已，紧紧抓着凝霄的胳膊不敢睁眼。
凝霄瞧他害怕的模样，打趣道：“没事的穆大将军，有我在你还死不了呢。”
穆因听后便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漫天白云，阳光扑面而来。身边壮观的云海奔涌而过，抬头向上又是一片还未显现的星空，一切实在是美不胜收。
凝霄降低高度，让穆因能仔细看看人界的美景。
穿过长满鲜花的草地，飘过蓝色的汪洋和宝石一般的湖泊。越过莽莽群山，又浮在麦草成群的田野中。
看到了喷薄愈发的火山群，感受到了那炙热的空气，又来到了寒风凛冽的雪山，感受寒风吹过身体，伸出手看着那些浮云从自己指间流过，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和神奇。
短短时间内穆因看到了四季变换。最后趁着天边的红霞晕开，凝霄拉着他来到云层向后倒去，躺在云中欣赏着云上之景。
穆因逐渐放松了下来，躺在柔软的云层上，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凝霄此时也久违的开始安静的放空，觉得有穆因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
不久高存湙派人将她又接进了宫中，将她领到一处刚修建好的华丽宫殿。
“霄儿，喜欢吗？”
凝霄望着偌大的宫殿，笑着点了点头。
高存湙接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们会幸福的度过一生直到白头。到时候我们会生下许多漂亮的孩子……”
凝霄看着他滔滔不绝的，安排着以后的生活。发觉原来他已经替自己决定好了一切。只是这一切，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的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凝霄不忍打断他美好的畅想，只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到了晚上，房间内只剩下他们，高存湙依偎在她身边轻声道：“不要再丢下我了。留下来好吗？”
凝霄起身背对着他，片刻后回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答案。”
高存湙来到她身边，带着些怒气：“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朕留下来！”
他见凝霄依旧沉默不语，冷笑道：“对，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子，随意挥一挥手就能呼风唤雨。朕就算成为了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而已。你当然不愿意为了朕变成肉体凡胎，留在人间！”
凝霄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自己的真身上，取下了一根金丝系在他的手腕上。那根金丝闪了一下，便隐藏在他的手腕上不见了。
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的话，这根金丝就算是给他留个念想吧。
一夜无话，凝霄能感受到他的不安。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再轻易许诺他什么。
一早趁着高存湙还未醒，凝霄就出了宫。留了张字条说要出宫练习骑马，见他熟睡就没有叫醒他。
凝霄和穆因骑着马，一前一后的漫步在草原上。感受着微风徐徐看着树木花草，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些。
穆因看出了她的异样。
“有些事闷在心里，是没办法解决的。”
凝霄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真的留下来。”
穆因不由的皱起眉头，诧异道：“你是说…要变成凡人？”
凝霄点了点头。
穆因劝道：“凡人修仙艰难，如今你已成仙，为何要放弃仙子身份。”
“我也知道，只是…”
穆因想她多半是因为高存湙，却又不能明说。只是在心中觉得任何凡人都配不上凝霄，包括自己在内，同样也包括高存湙。
“我几经沙场，知道凡人不过是血肉之躯，脆弱不堪。你如真成了凡人，就要永远困在那深宫牢笼里，你应该回到云中去的。”
凝霄听到熟悉的话语，想到了阿姜。深吸了一口气：“也对，他已经有那么多美人在宫里了。外头天地广阔的困在那里做什么。这么看来我也挺自私的，大约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仙子吧。”
穆因真诚地望着她：“这怎么会是自私呢。你不是曾经教我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顺从自己的心意，你没有做错什么。”
凝霄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只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成了心结，便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开的。
她笑道：“旁人总说你不善言辞，我看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我先走一步喽。”说着便扬起鞭子提起缰绳，肆意的驰骋在草原上，那一刻仿佛所有烦恼都不见了。
一整天在草原骑马散心，又听了穆因的劝解，凝霄总算是恢复往日的活力。
没一会儿高存湙派人接她回宫，她只好告别了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