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高存湙意识到自己昨日好像不该那样说，便叫人赶制了一套新的衣裙首饰，准备送给凝霄赔罪道歉。

他见凝霄回来时面上挂着笑容，就知道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赶紧让人将衣服首饰送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凝霄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

没想到晚饭时，高存湙手握着酒杯看着满桌佳肴，淡淡说着：“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对你来说都不是必须的。可我呢……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我，到那时早已化为一捧黄土了。霄儿不愿为了我，留下来吗？”

凝霄此时也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存湙，你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皇子了，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自己，有各自的想法很正常。但我们之间的爱，开始让我害怕，我害怕我会慢慢习惯宫中的生活…”

高存湙急忙打断她：“在宫中有什么不好？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不想做妃子，我明日就可以让你做我的皇后，甚至其他条件也…”

“我有我自己的脾气自己的活法。如果我变为凡人，你真的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吗？”

高存湙信誓旦旦：“我可以。”

“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不想困在宫里。最重的是我很喜欢我的身份，我的模样，我不想改变自己。如果我留下来，你日后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我又有什么退路呢？感情是瞬息万变的，我不能像你一样保证什么。”

听到凝霄的话，高存湙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可又想要凝霄留下来。心中百感交集，霎时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

凝霄诚恳的看着他：“我的人生，由我做主。我只能对你保证当下这一刻，我是爱你的。可往后的时时刻刻，我却没有把握。”

“够了！”高存湙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冷笑一声：“自由自在？哼…我看你在天上的规矩也不比宫中的少吧，朕已经够纵容你了，你当今这性子怕不是在藏香坊学的吧！”

“这…这跟藏香坊又有什么关系？”

高存湙怒目瞪视：“定是那儿不知羞耻的风尘女子将你教坏了！你才成了这副模样！”

凝霄冷哼一声：“不知羞耻？我就是在藏香坊待过怎么了！我亲眼见过那些姐妹们受过的苦难。藏香坊的姐妹虽身在风尘，却也比你们这些虚伪至极的人，强上不止百倍千倍！”

顿了顿，凝霄质问他：“所以你是真的爱我？还是爱我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女身份？将我在藏香坊的经历当做污点，害怕我其实就是沦落风尘，不知羞耻的卖笑女对吗？可我就是她们，她们就是我！”

面对高存湙的冷漠，凝霄失望不已，自嘲道：“之前我真是可笑，竟真的想为了你，动了留下来的念头。”说罢愤然拂袖离去。

凝霄一路越想越气，想直接回仙界算了。可一想自己还没见到萍儿，加上还有舒儿和穆因。

自己此刻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下来，就又犹豫了起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了黎贵人那儿。

“呀！妹妹怎么这么晚来了，快进来。”黎贵人连忙拉着她进了里屋。

黎贵人看着凝霄一副气呼呼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睛也红红的也像是哭过似的。

能把凝霄气成这样，她猜定是与皇上有关，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来找自己。

黎贵人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候着，自己则陪着她坐着。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给她倒了杯热茶，静静地陪着她。

凝霄坐在那儿思忖半晌，才缓缓开口：“薇姐姐，我想回家。”

黎贵人一听凝霄说回家，心中也明白了大半。笑道“回家是好事啊。如果我还有选择的话，也不想困在这里。”

凝霄欲言又止：“可是…”

黎贵人拉过她的手，盯着她的双眼认真道：“你现在是有选择的。不要为了任何人，轻易改变自己的心意。

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如此纠结痛苦，我看只是找个借口，好将你永远绑在身边罢了。”

翌日一早，凝霄告别黎贵人和皇后等人，带着舒儿彻底搬出了宫。

另一边，高存湙怒气冲冲的回到寝宫，转眼又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密报。

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凝霄和穆因前几日相处的一举一动，也包括穆因教她骑马等等。

他曾经问过穆因，是怎么看凝霄的。穆因只说凝霄心思单纯爽快。两人只是好友，并无其他。

确实如此，穆因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是奢望能经常见到她就够了。

高存湙原本打算相信他们二人之间是清白的。但看着手中的密报，又想到穆因私下偷看凝霄的眼神，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

他将有关的密报一把扔进火里，冷眼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凝霄的不辞而别和这些密报，层层堆叠让他的愤怒似乎达到了顶点，眼里充满了失望与不甘。

虽然密报上写着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在他看来，穆因和凝霄都已经背叛了自己。

……

没几日，边境传来消息。说砦国内乱，其中二王子率兵又骚扰峦国边境。

二王子兵力有限，也只是在两国边境偶尔闹闹而已，造成不了什么大规模的伤亡。可高存湙却还是派了穆因前去。

穆因接到旨意连夜就带兵走了。只给凝霄留了封信，上面写着让她多保重，不要担心自己，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

凝霄见穆因也走了，萍儿也还没回来，自己也不想见高存湙。于是忽的闲了下来，便经常一个人溜达着去茶馆听书，街头看戏去了。

这日，见街口来了一个外地的戏班子正敲锣打鼓的吆喝。凝霄打眼一瞧演的是木偶戏，便好奇的凑到跟前去看。

木偶各个雕刻的惟妙惟肖，开场介绍说这出戏，是他们班主自己写的新剧。讲的是一位来自遥远国度的小公主的故事。

凝霄一听是个新故事，来了兴趣在一旁仔细看他们演了起来。

演到小公主出嫁，那木偶就换上了一身红嫁衣披上了盖头，坐上了红色的婚车。

凝霄聚精会神的看戏，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只听一人小声道：“哎？他们演的是不是十三公主的事情啊？”

又有一个道：“你不要命了！皇上不是下旨不让提公主的事情。违者要杀头的。”

“我只是看这本子的剧情，有点儿像咱们的十三公主嘛。”

不久那木偶戏演到高潮处，只见扮演公主的木偶被利刃刺穿，红色的尸身被悬吊在城楼上摇摇欲坠，伴随着歌者的歌声显得凄凉万分。

凝霄身后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你看吧，这不讲得就是我们的小公主吗？”

“这戏班子换了个壳子，把故事包装改动了一下就敢演出来，也真是胆大…”

凝霄全然没了心思看戏，是越听越糊涂。又见人说这是十三公主，忍不住便向旁边的一个大叔打听：“大叔这戏演的是我们的十三公主，高咏萍的事情吗？”

大叔一听这问题，忙别过脸去装作没听见，急急地走远了。

凝霄又问一旁的大娘，那大娘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姑娘你不要命了！”

凝霄一脸疑惑：“十三公主她…不是出去云游还没回来吗？”

大娘叹了口气：“我们的十三公主当年远赴砦国和亲，到的当天就死在那儿了。据说死的那天还是这小公主的生辰呢。如今这云游，也只是皇上下的旨意……”

凝霄听到消息的瞬间，如同五雷轰顶愣在当场，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回过神抓住大娘的胳膊：“死的公主是叫高咏萍，是她吗？没搞错吗？你确定吗？”

大娘被她吓了一跳，见她神色惊恐急忙点了点头，使劲挣开她的手也走远了。

凝霄像是发了狂似的，抓着身边的人不断问着萍儿的情况。那些人以为她是疯子，有些人拗不过她，也只能回答后匆忙离开。

在得到了十数个确切回答之后，凝霄只想立刻进宫，当面向高存湙问个明白。

她一路狂奔刚踏进家门，正准备吆喝着让舒儿备车进宫。舒儿就迎面也跑了过来，一脸急切：“郡主，宫里来的人说…说两军交战，穆将军他…中了埋伏…”

凝霄见她如此模样，心又一沉：“阿因他怎么了？”

舒儿低下头不敢直视凝霄：“穆将军他，阵亡了。”

凝霄身子一软往下跌去，舒儿一把将她扶住。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凝霄一时间竟搞不清，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凝霄缓了会儿觉着不能这样下去，她拉住舒儿交代：“好舒儿，这几日对外只说我病了需要静养。任何人我都不见知道了吗？过几日我自会回来的。”

不等舒儿回答，凝霄便施法将她迷晕了过去。

待舒儿醒来，发现躺在自己房中，凝霄已然不见了踪影。

……

话说凝霄远赴边境寻找穆因，而另一边的秦国师却也没闲着。

自此得知这先云的凝霄郡主喝下毒酒不死，那日撞见她又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不属于凡人的气息。

正巧碰上凝霄搬出宫。他便私下派自己的徒弟日夜守在她的宅院附近，想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可疑之处。

秦国师还买通了一些皇帝身边的老人。知道了高存湙当年还是皇子之时，凝霄就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

老人们都说，这凝霄几年过去容貌丝毫未变。还有些传闻说她，明明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知怎的，眼下又突然出现了。

前些日子，凝霄和穆因在郊外学习骑马，秦国师觉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亲眼看看这凝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秦国师能担任两朝国师，自然也是有点本领在身上。

他使用法术将自己隐身在不远处，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凝霄有什么异常。只因凝霄吃了隐仙丸，所以寻常凡人妖魔并不能识别她的真身。

就在秦国师觉得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时候。却瞧见凝霄使用法术，制造出了她和穆因仍旧坐在草地上的假象，又看她拉起穆因一跃飞上了天。

秦国师大喜过望。他困惑许久，当下终于知道，这先云的凝霄郡主，真实身份是什么了。

这时他脑海中陡然想起，从前在某一本，记录着各种禁忌邪术的古书里。看到的其中一个名叫，移灵复辉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