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居心叵测

上官屏怅然道：“他那么厉害，我怎么杀得了他！

那天我一心想给爹爹报仇，追着他一直向东去了。没跑出多远便跟丢了，只好接着往前走，心想爹爹在天有灵，一定能保佑我追到这个坏人，给他报仇。

我走了几天几夜，后来终于支持不住，倚着树睡着了。一睁眼睛，见他就站在我面前。我抽出剑来便刺，连刺十几下，全被他轻轻巧巧地闪了过去。

他让我别再纠缠他，说他不想杀我，不然的话，早在我背后下手了。原来他反倒跟在我后面，我竟然丝毫没察觉。”

黄若心想：“林大业为啥跟了上官姐姐那么久，却不动手杀她？难道他对上官姐姐心存情意？呸，这恶贼无情无义，哪谈得上‘情意’二字！”

上官屏接着道：“后来……他好像也没了主意，一会儿说要把我拿回去，关在承天观里。一会儿又让我以爹爹的名义起个誓，不将他弑师的事泄露出去，他便放我离开。

我只是红着眼睛，一剑接着一剑地刺去。他被我逼急了，折了根松枝当剑。才一会儿功夫，我便不敌，被他一下子刺在咽喉。”

黄若轻呼一声，心知林大业手中虽只是根松枝，可若刺在要害，一样能取人性命。她瞧向上官屏的颈子，却见雪白的肌肤上，连道伤疤都没有，心中微奇。

上官屏道：“他刺中的时候，腕子转了一下，消去劲力。我只微微一痛，却没受伤。过了十几招，我又被他一下刺在腿上，这下也是稍触便回，没伤到我。

我问他：‘你杀我爹爹的时候，可曾这般手下留情了么？’

他脸色一变，道：‘是他逼我的，我迫不得已，是他逼我的……’他一便接着一遍地喊，声音越来越大，似是发起了狂。”

黄若道：“哼，这恶贼好像自己还挺委屈！”

上官屏道：“喊到第五、还是第六遍的时候，我腿上又被他刺中，摔了一跤。他松枝指着我的心口，我一挺胸站起来，他反倒退缩了。

我质问他：‘我爹爹教了你七年武功，对你一片慈爱，连一句厉声呵斥都没有过，又有什么事会逼得你迫不得已要去杀他？’

他说他想要修习降龙诀上的神功，向爹爹要那张降龙诀。爹爹听了以后，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将他带到书房，取出一个卷轴放在案上。

他还以为是降龙诀，打开来一瞧，却是一纸图画，近处一队兵士，铁蹄踏着白骨，马后俘虏面黄肌瘦，鞍上妇女衣不蔽体。远处城破户残，狼烟四起。

那姓林的和我说，爹爹提起笔来，在画上写了四句诗：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黄若轻轻诵了一遍，道：“上官大侠能文能武，‘生民百遗一’这句写得真好。”

上官屏道：“这不是爹爹写的，是曹操的《蒿里行》中的四句。那姓林的说，他当时便明白了，爹爹一定是不会将降龙诀给他的。”

黄若道：“为什么？”

上官屏道：“降龙诀是我九华派创派祖师传下来的，干系着一桩神功。”

黄若道：“降龙术么？真的有这么霸道的功夫，练成了之后就能称霸天下？”

上官屏点点头，道：“祖师是这么说的，应当不假。他还说，降龙诀轻易不能打开，不然的话，便要战乱四起。”

黄若道：“降龙术那么厉害，要是让居心叵测的人学会了，天下不乱才怪呢！”

上官屏道：“因此祖师爷遗嘱门下弟子，千万不能打开来看。只有遇到天下动荡、民不聊生的时候，才可打开降龙诀，以上面的神功拯救苍生。

爹爹给那个人看这张画，又提了这四句诗，一定是想提醒他，不要忘了祖师爷的嘱咐。

那个人说，他情知爹爹不愿将降龙诀给他，却仍不死心，苦苦哀求，说眼下生民困苦，正用得着降龙诀上的神功。”

黄若道：“林大业野心不小！”

上官屏道：“最后爹爹让他出去等着，说要找降龙诀。他等了半晌，没见爹爹出来，进去一瞧，见屋内空无一人，屋顶一角揭开了几根椽子，透着天光。”

黄若道：“你爹爹怕林大业死皮赖脸缠个不休，把降龙诀带走啦！”

上官屏点点头，道：“那天的情景，我一直记着：我正在山腰里练剑，远远望见爹爹脚步匆匆地奔下山去，他走的是一条平时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我和他打招呼，但隔得太远，声音传不过去。瞧着他的背影一闪，消失在山坳里。没想到这一望，竟是最后一面……”

她泪水盈盈，哽咽着道：“没过多久，那姓林的也跑过来，说方才有人盗走了降龙诀，爹爹当先追了下去，问我有没有见到他。

我便给他指了方向，和他一起追，才到山脚，便跟不上他了。我……我真没想到，便是我那一指，让爹爹丧了命。”

神色既懊恼、又悲痛。

黄若道：“上官姐姐，那也不能怪你，你心地这么好，自然想不到能有像林大业那么坏的人。”

上官屏道：“我当时想到这些，心里痛极了，长剑向那个人头顶劈去。哪知他看似分神，却一直在提防，松枝抢先劈在我肩膀上。他一边和我打斗，一边说那天的事情。

他说那天奔下山后，望见爹爹的背影，便悄悄尾随，想寻个机会，把降龙诀窃出来。他颇有心计，有时自己改扮了，跟着我爹爹；有时花钱雇些车夫、马夫，赶车、骑马地跟着，他自己却又跟在这些人后面。

他跟到了大名府，见爹爹往打虎庄去了。他知道打虎范氏兄弟是爹爹的至交，爹爹多半是要将降龙诀托付给他们保管。

我听他说，他那时心中一喜，想着范氏兄弟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可未必有什么过人的本事。等爹爹走后，或偷或抢，不难把降龙诀弄到手。

哪知爹爹在打虎庄外转了个圈，连门都没叫，便又往北去了。想来爹爹也是顾虑重重：

打虎庄在中原腹地，庄里又人多口杂，要是这件事传扬出去，两位范叔叔可对付不来。”

黄若道：“他为什么非要把降龙诀交给别人呢？挖个坑一藏不就好了？”

上官屏眉头一蹙，道：

“爹爹想是早瞧出那个人包藏祸心，要是这么随便一藏，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祖师传下来的降龙诀，只怕会就此失落了。

爹爹过了白沟河，来到大辽，他时时小心提防。那个人无机可乘，便只好一路跟下去，来到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

黄若心想：“上官大侠为何要跑到这里来？”

心念一转，说道：“你爹爹要把降龙诀交给滕婆婆保管，”

上官屏道：“爹爹和她相识么？”

黄若点点头，道：“天池边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婆婆，就是药王谷的谷主。”

将滕天一为夺取药王丹给曲蒹葭治伤、给自己的亲姐姐下毒、连带害得胡氏兄弟发疯。滕婆婆被逼无奈，带着兄弟二人逃离药王谷，在上官大侠护送之下，来到寒湖隐居等事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那寒湖边荒无人烟，由滕婆婆来保管降龙诀，可再合适也不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