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 苦果
连清望了望天，眼神中似带着无尽的哀伤，有气无力道：“陛下，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何必再苦苦相逼呢？”
封允抬起连清的下巴，质问道：“朕苦苦相逼？你骗了朕十几年，如今摆这副模样给朕看？你还说朕苦苦相逼？！”
连清从封允手中抽出下巴，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对，是我错了，往后，我定会事事依从陛下，再不敢有半丝违抗。”
连清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封允的眼睛。
可封允仍旧没从这双眼中看到昔日的神采。
封允捏上连清的双臂，大声道：“朕要你如从前一样，会对朕笑，也会对朕笑，不是如现在一样，仿若一个没有人气的布偶一样！”
连清眼中似浮现过从前的一幕幕。
从前，自认了瑜儿为子后，他确实全心全意对待过封允。
可那一切，在瑜儿身份被发现那日，早已分崩离析，破碎不堪，正如此时的自己一般。
看着面前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的封允，还妄图从自己身上索取从前的东西。
连清只觉得可笑，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却还妄想再要自己的全心全意。
呵呵……
封允看着这副样子的连清，心中不禁浮现出一股痛楚之意。
从前无论如何，都会乖乖听话的连清，为何真相都摊开了，反而再也不愿乖顺下去了？
封允实在是不理解，只觉得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脱离了掌控，心中一阵莫名的怒火和疼意弥漫开来。
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封允怒不可遏，对着侍立在远处的福祥大声道：“来人，去宣旨！”
福祥赶忙凑到了近处。
“昭仁皇后，私藏皇子，致使朕与三皇子离散十七年，永囚永安宫，永世不得出！即刻昭告前朝与后宫，尤其是东宫！”
福祥听到这话，面色大变，却也不敢违命，赶忙跪下领旨。
就想转身离去。
连清睁大双眼，看着一脸决绝的封允，面无血色，大声朝福祥喊道：“慢着！”
封允冷笑：“怎么？自己做下的事情都不敢认了？！”
连清一脸沉痛，从心底弥漫起一阵无力。
看着冷笑的封允，这二十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愤怒顷刻之间人喷薄而出。
“封允！这二十年来，你毁了我还不够！你还要毁了瑜儿！”
封允正色的看着如今一脸癫狂的连清，厉声道：“不是朕要毁了你！这二十年来，你扪心自问！若非你冥顽不灵，朕哪有一点对不起你？！给你尊位，荣耀，身份，就连瑜儿，我都过继给你了！而你呢？你心安理得的骗着朕，享受着朕的厚爱，如今，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朕看？！”
封允捏起连清的下巴，大声道：“不是朕对你不起，是你自己自作孽！”
福祥站在一旁，已然浑身冒冷汗，听着帝后之间的争吵，赶忙默默退开了身子，和永安宫一众宫人守在了远处。
连清惨笑，挥开封允的手：“你永远都不懂我，你永远不配得到我的爱。”
封允看着眼前的人，只觉两颗心早已分崩离析，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交融过。
封允眸色森冷，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笑自己，也笑连景瑜，夫妻同心，恩爱两不疑，从来都是自己的妄念，而连景瑜期待的父母亲情，更是痴人说梦。
“呵呵……呵呵……”封允不禁自嘲出声。
扶了扶额头，深深看了一眼连清，仿若做出了什么决定，仿若再不做奢望，仿若一直所追求的，一瞬之间再无兴趣了。
封允转身，迈步而去。
连清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神情眨眼之间恢复如常的封允，能清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在消亡。
封允走出几步路，只听身后响起一阵声音，下一瞬，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自己的腰。
此连清虽然紧紧的抱住了封允，可是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寸寸凋零，再无一丝生机。
封允掀开连清的双手，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之人。
连清复又牵住封允的一只手，拉他重新坐在了座椅上。
看着池塘中的游鱼，连清声音轻柔，一句一句，缓缓道来。
“十九年前，我金榜题名，你一道婚书，穿上罗裙，梳上发髻，从此困于后宅。”
“生下瑜儿后，你来到陵州，一道旨意，就让我再不得脱逃，本以为可以以杨喻之的身份，实现从前所愿，可一夕身份暴露，从前的一切皆成泡影。”
“皇后的身份，虽然尊贵，可终究也只是困住我的一个枷锁罢了，那日你让瑜儿在永安侯府认我为父，我只以为此生圆满，也曾不顾一切想要和你长相守……”
说到这，连清神色弥漫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封允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连清，不肯移开一丝一毫的目光。
连清自嘲道：“瑜儿身份被发现之时，我与你解释了那么多，你一概不听，一概不理，奉安侯府，永安侯府一夕之间，可以从风光二十载的云端跌落满门抄斩的泥潭。”
连清脸上浮现浓浓的痛苦：“而我也只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的附属品，陛下如今问我要从前那活生生的连清……”
连清笑了笑，看着面前凝视的自己的封允道：“陛下可知？他已经死了？被你用高高在上的皇权，这二十年来的搓磨，被你的冷酷无情，被你的唯吾独尊杀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最后一句话，连清吼了出来。
封允听了这话，方才冷寂下来的心，仿若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一股锥心之痛弥漫开来。
连清直视着这张皱起了眉头的面容。
事到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连清依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知道封允是一个帝王，一个固执己见的帝王。
这样的一个人，你妄想和他谈情说爱，无异于痴人说梦。
方才那一瞬间，连清知道，封允已然做出了什么决定，而结果一定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即使连清心中有千般苦，万般怨，他都没有让一个帝王屈尊降贵迁就自己的可能，只能自己咽下这苦果。
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从前那样，乖顺听话，期盼这高高在上的帝王，能够网开一面，回心转意。
呵呵，否则，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用着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