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皆是妄想
“如今，陛下说您是臣的生父，昭仁皇后是臣的生母，可他明明却是男子，更不与臣说清这十几年来离散之因，
东宫中衣食住行皆无所缺，可臣自进宫前，曾听到过昭仁皇后的流言蜚语，
进宫以后，又从未见过生母一面，心中惦念之情难以言表！
更何况，臣自入宫以来，只感受到九五至尊的煌煌君威，未曾窥得一丝半缕的父子亲情。
殿试之日，臣本应金榜题名，却一朝身陷囹圄，满门获罪，
如今，蟒袍加身，玉牒在册，臣仍惶恐莫名！
臣不求荣华富贵，高官显爵，
却只想要父母在侧，承欢膝下，尽人子之责，享天伦之乐。
臣，敢问陛下，给不给得起？！”
说到此，连景瑜眼眶已然泛红，眼中弥漫一股水气。
看着凝眸的封允，连景瑜又跪了下来：“若陛下给不起，还请陛下收回玉牒，臣即刻除去这身蟒袍，听凭发落。”
封允听到此话，眼神威严的扫向连景瑜。
连景瑜不躲不避，继续道：“若陛下对臣真有父子亲情，还请陛下满足臣心中所愿，让父亲与臣一见，还请您言明这十几年来离散之苦的缘由，替臣以解心中之惑！”
连景瑜说完，深深拜了下去。
封允站起来身子，看着跪倒在身前的人影。
耳边仍旧回荡着连景瑜那一声声一句句饱含深情的控诉。
仿若要将这十几年来的委屈，一吐而尽。
封允的眼神悠悠的看向了对面的墙上。
连清靠着墙壁倚倒了下来，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连景瑜那一声声控诉，仿若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他的心口，让他如受剜心之痛。
连清张了张嘴，口中没有声音溢出，而那口型却分明是……瑜儿
连清抬手抚上了心口，这颗心仿若要窒息一般，不住的涌起一股又一股嗜心之痛。
连清耳中什么都听不见了，脑中不住的浮现起连景瑜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画面。
一幕幕默片在他脑海中浮现……
瑜儿躺在床上和自己肆意玩耍的模样，陵州一别后瑜儿生气的拍打自己的模样，
连景曦满月宴瑜儿开怀的笑容，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瑜儿在上书房用功苦读的一幕幕，永安侯府认亲后瑜儿那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这一幕幕不断的在连清脑海里反复循环，让他如坠深渊，痛不可遏！
许久，许久，连清就这么依靠在墙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屋中响起开门声，连清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点。
寻着声音看去，就看到封允一身明黄的衣服，走进了屋中。
连清努力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封允走来，眼神定定的看着封允。
封允也定定的看着面前一脸泪痕，神情恍惚的连清。
连清抬手抱住了封允的腰际，将头埋在封允肩头。
“是我错了，我都告诉您，我什么都告诉您。”连清在封允肩头喃喃道。
封允眼神幽深的看着这副模样的连清，抬手将人抱在了怀中，朝着永安宫寝殿而去。
福祥看着封允环抱着连清而去的背影，只希望这一次，陛下和娘娘能够和好如初，否则受难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
永安宫小院中，一地花草皆被移除，只剩下空荡荡的假山，静静的矗立在池塘边。
连清被封允搂在怀中，枕在封允的腿上。
“一开始，我只是怕瑜儿被发现，再难逃离这深宫大院。”
“可后来，我觉得亏欠了封檀林，若瑜儿不在，他便是最有可能登临帝位的人。”
“更何况，皇子之尊，当真就能活得畅快了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后来，陛下让他亲我为父亲，瑜儿谦恭有礼，学识过人，又能承继我的衣钵，我已然心满意足，只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
封允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连清的话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连清的发丝。
眼神不住的变换。
封允深吸一口气，终于出声：“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看着瑜儿当别人的庶子，冷眼旁观他的人生吗？”
连清闭上了眼睛：“是我的错。”
即使他从旁照拂着，那又怎能抵得上亲生父母的关怀呢？说到底，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就是瑜儿。
“那么朕呢？”封允接着发问。
连清闭上的眼皮上眼珠剧烈的移动了一下。
封允凝视着手边的人。
重复道：“这十几年，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骗着朕？！”
声音中已然带着怒意。
连清方才已然平静的表情，在封允的问话下，已然有了崩塌。
从封允的腿上直起了身子，低着头，捏紧了拳头。
复又松开，眼神平淡的看向封允：“是我错了，陛下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往后我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做您合格的妻子。”
封允凝视着连清的眸子，这双眼睛毫无波动，完全没有面对连景瑜那些质问时涌现的复杂情感。
在他面前的连清，仿若一个毫无感情的木偶，即使自己心中怀着被欺骗的失望，痛苦之情，连清却仿若毫无所觉。
封允眯起了眸子。
封允箍住连清的双颊，双人四目相对。
封允道：“朕想听你心里的话。”
连清看着神色郑重的封允，却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自从那日以后，你就这副样子，是跟朕置气吗？啊？”封允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
“朕是罚了你，你方才不是还说怎么惩罚你都行吗？如今，这副样子摆给谁看？！”
连清的脸被扔向一边，就这么看着地面，默默不语。
封允怒不可遏：“方才瑜儿的话，你也听见了！他问朕要父母亲情，承欢膝下，如今你这副样子，朕便去告诉他，这十几年的真相，告诉他，他的父母从未相爱，他所求皆是妄想，所念皆是虚妄，他这一生都将不得圆满！”
连清平静的面容，顿时寸寸皲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