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找场子
徐红和齐春花走后,年氏从柴房里拿出一只竹筐,递给柳榆:“今儿你和长生定亲,这是大喜事,也该让你爹娘知道。”
柳榆沉默接过竹筐,见里面的黄裱纸都已经发好了,还有一小挂的鞭炮,轻轻嗯了声。
“我,我和你一起去。”长生扯一下柳榆的衣裳,轻轻道。
柳榆侧头看过去,见长生的眼里满是关切,阿爷沉默的刻着门钱子,不发一言,阿奶眉眼微垂,嘴巴轻抿,柳榆心里既痛且酸。
“那处山不好上,我一人去就成,等你腿脚好了,再去也一样。”柳榆故作轻松,拍拍长生的手,拿起筐就走了。
冬日的山上和夏日差别不是很大,好似也就是落叶更多,腐叶更厚实,一些树木的枝叶光秃秃的,更多的树木却青翠如故。
柳榆拿着竹筐,慢慢走向爹娘的埋骨地,这是离村里较远,通常不管是打柴,还是捡拾山里野果山珍多不会走到这儿来,站在两座坟包前,柳榆轻叹一口气,燃起鞭炮,再慢慢把竹筐里的纸用火石点燃,一份份丢在爹娘坟前。
“爹,今儿我订婚了,大约腊月的时候成婚,长生你也认识的,他很好,我以后也会很好,阿爷阿奶我也会照顾好。”
柳榆又看向旁边的一座坟,听说里面躺着的是他娘,他生来丧母,对生母并无什么印象,往日碰到不如意的事儿也曾想过若是娘还活着会如何。
但娘终究是不在了,关于她的记忆一点也无,家里也少有人提起,除了这个坟堆,还有他这个人,好似可以证明他娘来过这个世上。
“娘,我今儿订婚了,长生很好,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您,您在地下可以放心了。”
一阵风吹过,未燃烧干净的火纸打着旋儿飞起,柳榆紧绷的心突地放松,抿起的唇也松开,古话说,纸钱离地就表示地下的人收到这份心意。
柳榆静静等纸钱燃净,要走的时候又把坟旁边枯掉的杂草给顺手拔了。
“爹,娘,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如果长生腿到时候好一些,再让他过来给你们磕头。”
从山上下来时,柳榆并未直接往家回,而是挎着筐往地里走上一遭,看看家里的麦子长势如何,这么些日子都在忙着酥饼的生意,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来田间地头转转。
他们家一共十亩地,这十亩地并不都在一处,有些分散,柳榆顺着田埂旁的小道,先是去了离的最近的一处地,这是一块平地,不在月河旁,但地头也有一条小沟渠,不知是哪年哪月挖的,寻常种个东西用水也算方便。
冬日天冷,麦苗长势颇慢,已经十一月,麦苗也不过才过脚踝上一点点,柳榆踩着空隙处穿过麦田,认真看一遍,麦田长势不错,叶片的颜色浓绿,地里杂草不多,心里也算满意。
地头的沟渠处种的油菜也舒展着叶片,并未冻死,柳榆把油菜根旁的杂草拔了,又走向下一块地。
路上遇见同样去地里拔草或是看庄稼的村人便停下打招呼,庄户人家少有闲暇的时候,说是猫冬,在有活的人眼里,那是不管啥时候都能找到活计的。
去往河沿的路上,柳榆不经意瞄到一块田,心里不禁诧异,这谁家的田,麦田长的一眼就能和旁边的麦田区别开,别人的麦田绿油油一片,这块麦田却是发黄,一看就是粪肥上的少了。
若是到明年春上还不追肥,减产是跑不了的,别家的地头要么种着油菜,要么种着蚕豆,这家的地头却被色拉秧占据,看那形容,竟比麦苗的长势还好。
“这是田富贵家的地,这夫妻俩见天的不知作甚勾当,原先好好的一块地,也被糟践成这样。”路过的一个中年妇人见柳榆看着这块地出神,不由道。
呵!竟是他家的,柳榆也就不奇怪了,水三妹一直为着长寿的事儿奔波,长喜一直生着病,田富贵更是见天的家里躺着,少有出门的时候,往年田地有长生伺弄。
这长生被他们夫妻俩卖了出门,田地里的活计可不就没人干了,庄稼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人糟蹋田地,柳榆心里对田富贵夫妻俩的恶感更甚。
心里只觉晦气,抬脚就要走,只见那妇人又指着地头的某处道:“秋日的时候秀秀那丫头向人寻油菜苗,栽了一些,只这丫头没干过田里的活计,不知是坑挖的浅了,还是水浇的少了,天冷下来后,不抗冻,都死光了。”
柳榆凝神看去,果然见茂盛草丛中,有干枯的油菜苗。
不管种没种活,人家至少知道下地干活,柳榆摇摇头,同妇人辞别,又看一眼田富贵家的田地,心里对田秀秀和将要嫁入这个家的英哥儿略表同情。
这么一家不事生产的懒人,换个勤快的能累死。
柳榆又把河沿的地看过一遍,这处的麦田更见青绿,长势也更好,地头先前栽种的油菜苗也都活了下来。
有了方才见过的田富贵家的田地,柳榆对自家的田地更上心几分,等所有的田都巡视一遍,回到家后,柳榆便又去粪池旁,拿铁锹探看粪池能不能再出一池粪。
……………………
与此同时,村头的光秃的一片大槐树下,几个正在闲磕牙的妇人看着从青石桥过来的人,那说话的声儿是越发的大。
“邦子他娘,今儿榆哥儿和长生定亲,那发的喜糖你有没有吃到,大方是大方的,我家的小鱼去讨糖吃,竟拿了三块饴糖回来,孩子自己不舍的吃,说是和姐姐们一起分着吃。”
许氏看着脸色沉沉走过来的水三妹,对挑起话头的妇人无奈道:“我家的许邦都十四岁了,不好再跟着半大的小子们一起讨喜糖了。”
“我们李鹏倒是去了,那孩子是个嘴馋的,一点没给我和两个姐姐留,都进他自个肚子里了。”大嘴瓢磕着瓜子,吐出一嘴瓜子皮,插话道。
“哎呀,这可得好好管教,不然以后卖地折钱的,还不是你这个老娘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每天擦不完的屁\/股。”妇人惊呼一声,十分来劲。
“不至于,就仨两块糖的事儿,我们李鹏乖着呐!”大嘴瓢有些不乐意。
“怎么不至于,有些人不就是没管教好孩子,要不今儿不得喝上媳妇茶,还用得着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赎人。”
妇人眉毛一挑,轻蔑看一眼越发走近的水三妹。
“哦!哦!你说长生他娘啊,也是,当日若不把长生卖了,今儿可不就喝上媳妇茶了。”大嘴瓢后知后觉,看着脸色沉沉走近的水三妹,秃噜嘴道。
“也说不定,我可是听说长生是入赘,往后俩人生下的娃儿都姓柳,孩子既不姓田,哪里有爷爷奶奶,人家爷爷奶奶在山上埋着呐!”
妇人听大嘴瓢如此说,心里更是乐开花,看向水三妹的眼神更是得意。
“你们且说着话,我家里还有事儿,这便回了。”许家的随口指一件事便匆匆走了,这些人,真是不消停,没看到水三妹那娘们带着满身怒气回来的,作甚非要往刀口上撞。
突地想到这钱家的好似想把秀秀说给自己娘家的侄儿,被水三妹连消带打的一口拒绝,想是这口气还没咽下去,今儿找场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