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浣碧4

顾不上这对野父女，她快步走到曹嬷嬷身边怒骂，“谁让你将大小姐带过来的！这些腌臜东西没得污了大小姐的眼！”

曹嬷嬷护着甄玉嬛，认罚挨骂。

甄玉嬛却依然看向爹爹抱着的小女孩，她不满得蹙眉，“娘亲，是我要跟着曹嬷嬷来的，她是谁？爹爹为何抱着她？”

自她有记忆以来。

爹爹这般与她亲近相处的时候少之又少。

更多的时候也不过是读些诗词歌赋，每当她表现出彩的时候，爹爹顶多摸摸她的发顶以示嘉奖。

却从未有过这样抱着她的举动。

甄玉嬛小小的心灵，第一次体会到了落差酸楚。

云辛萝没有回答她的话。

厉声命令曹嬷嬷将人带走。

甄玉嬛不甘心得又问了一遍，却在云辛萝的要求下，被堵住了嘴，抱着快步出了澹云院。

何念芝站在原地，漠然不关己身的模样。

老爷身边的王升早就提前与她交了底。

平白得个女儿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反正她生不了也不想生。

左不过就当养在身边的物件罢了。

屋内的哭声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短。

等到甄远道将内心的苦闷发泄得差不多后，何念芝才缓步上前行礼问安。

“见过老爷。”

这甄家也就甄远道能让她行礼了。

自从知道云辛萝害她不能生育后，何念芝便直接与其撕破了脸。

云辛萝顾忌名声，以及何念芝身后的富商娘家，不会在明面上与她为难。

这样的结果就是，两人平日里无事，互不相干。

何念芝不用请安伺候主母，也不用争宠服侍老爷。

日子倒还算自在。

听到清冷淡漠的声音，父女俩从抱团哽咽中抬起眼。

面前女子身姿婀娜，面容宛如桃花潋滟，甜与媚交织，气质难得与何绵绵有些相似，偏她性子冷淡生硬，难以接近。

“念芝，你来了。”

甄远道有些窘迫得站起身，他一向的文人风骨，瞬间因为这场酣畅淋漓的痛哭，矮了几分。

他艰难开口，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这是珠珠儿。”

毕竟娃都领到家门口了。

才跟人说她喜当娘。

放谁身上都有些难以启齿。

“妾知道，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珠珠儿。”

何念芝面无表情，语气仿佛在念台词，偏让人挑不出错。

她能这么毫无膈应得认下浣碧，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恶心云辛萝。

其二就是，她不年轻了，在这后宅之中，的确需要个指望。

记忆里的少年郎被时间冲淡。

现实中只剩一片狼藉。

她早该认命了。

何念芝走近浣碧，掌心温柔得落在她的发顶，“珠珠儿，姨娘来接你回家了。”

她低下头看向浣碧。

后者还抱着甄远道的腿。

听到何念芝的话，浣碧怯生生喊道，“姨娘。”

听到小娃娃的回应，何念芝面不改色的神情下，松了口气，她扯出抹笑来，“珠珠儿的大名叫什么？”

这话是对甄远道说的。

“叫甄玉姝。”

绵绵说不想让珠珠儿的名字只剩她的影子，便将玉珠改成了玉姝。

且姝字从女，比珠字更好。

就这样。

浣碧自此更名为甄玉姝。

成为甄家妾室何氏之女，甄家二小姐。

虽是庶出，但再也不是任人差遣的丫鬟婢女。

在甄家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何念芝不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对待浣碧属于物质上哪里都不会差什么，但不会有多亲近就是了。

进了甄家半年。

在甄远道的安排下，她光明正大入了族谱，成为甄家庶女，甄玉姝。

享受到身为婢女触碰不到的待遇。

在生活上，她身边跟着两个贴身侍女，出行皆有仆从跟随，想吃什么用什么也无需在意身份。

在学业上，她可以同甄玉嬛一样，有夫子教导，能翻阅古籍诗词，能学习琴棋书画。

倒不是云辛萝大度。

而是何念芝有钱，云辛萝不让她分用了甄玉嬛的资源，何念芝便砸钱让她去学。

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比过甄玉嬛。

若是哪一项落在甄玉嬛之后，何念芝便会断了那一项的束修。

这是她攻略的第三世。

学习这些技能于她而言信手拈来，在有意藏拙之下，夫子们仍赞她天资卓越。

可踩着甄玉嬛上位扬名不是她的本意。

她不需要扬名，毕竟她想要不费力地入宫，就不能让风头盖住女主，扰乱女主光环。

她只需要让甄玉嬛和云辛萝膈应就好了。

算是满足一下原本浣碧的小小虚荣心。

因此在每项技能得学到中途后，她告诉何念芝她不想再学了。

彼时甄嬛处处被她压制，云辛萝已经控制不住要动手了。

是的，在甄嬛十一岁这年，她嫌名字土气，央着甄父甄母改了名。

“好姨娘，姝儿好累的，这些就不学了吧～”

何念芝听到她的话，仅仅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冷笑两声，“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你想清楚了我也不会多问。”

嘴上是在怪她。

何念芝心里则放心了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玉姝如今不过十岁，婚嫁大事还捏在云辛萝手里。

自然要避其锋芒。

甄嬛想要扬名，前几年不过是蛰伏铺垫，后面两年才是绝佳时机。

也不怪云辛萝还在照顾襁褓中的甄玉娆，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若玉姝再不收敛，这甄家后宅恐怕就要生出事端了。

何念芝看着养在身边五年多的少女。

此刻也眉眼含笑地回望她。

少女倚栏，身姿妩媚妖娆，配上笑意盈盈灵巧娇艳的面容，水蛇腰削肩膀，偏眉眼媚中带情，情里透清，看似勾人魂魄实则清冷自持，将那若即若离的妖妖调调，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般看下来。

倒真沾上了些许何念芝身上的冷意。

“不学这些了，你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何念芝虽然欣赏她的识时务，却又见不得她遇到难题便放弃一切的做法。

“这不是还有姨娘吗？”

甄玉姝勾唇浅笑，分明年仅十岁，却生的妩媚多情，让何念芝心情复杂。

大户人家都是喜欢端庄有礼的姑娘。

就如甄玉嬛那样，既有少女的天真狡黠，又有大家闺秀的静雅柔婉。

甄玉姝这样妖娆的样子。

实在难以让未来婆母接受。

但何念芝私心里听吃这副颜的，不然也不会任由这丫头这么长。

只不过在等两三年都能议亲了。

何念芝觉得应该是时候给她掰掰性子，至少装也要装得像点，先嫁出去再说。

“我自然是要拘着你，老老实实学习规矩礼仪。”

潜台词就是不学锦上添花的，就把基础的学彻底。

左右都是要学的。

何念芝淡淡搭话，在表面上对于甄玉姝的未来，她表现得非常不感兴趣。

实则恨不得按着对方的头，让她老老实实坚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不过一直以来狠不下心就是了。

原因有两点。

其一，何念芝很吃甄玉姝的颜，会很快妥协在撒娇卖萌里，觉得这样拘着个小娃娃，确实太过无情。

其二，自从甄玉姝开始学习后就很少有出去玩的时间，早两年甄远道来得勤还能带着娃娃出门逛逛，近几年因为朝廷事务繁忙，已经很少来澜溪筑了。

她心里总归是觉得，女子幼时贪玩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等嫁了人再想玩便来不及了。

或许是因她为商户女，见识短浅。

但她的确做不到，看着小姑娘真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