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没有兴趣知道
时烨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继续吃着他碗里的面。
顾念抿了抿嘴，自知时烨已经听到了自己说的“谢谢”。
也自知以时烨的性格，并不喜欢多言语什么，也或许，他压根不在乎是否有自己的感谢。
便也继续吃起碗里的面。
只是，这面条的味道，一定会被自己永生的铭记。
一定！
顾念在心里默默说道。
和往常一样，整个吃饭的过程，顾念和时烨并没有再交流更多别的话。
只是越是这样沉默，顾念的心里，有个一直存在着的问题，却在不断地被放大。
就在自己被父亲顾强生拦在路边的时候，时烨的车分明从自己身边经过。
而自己走到家的时候，时烨其实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所以，他其实就坐在车上。
所以……他看到了对吧？
自己的狼狈，和不堪，应该都看到了对吧？
终于，两个人都将面条吃完了，和之前一样，顾念得负责打扫厨余，收拾碗筷。
时烨先她一步，站起身子，离开了餐桌，转身便准备上楼去。
依旧是那么安静，安静地更加让顾念想夺口而出。
“时先生！”
唉。
顾念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喊住了时烨。
时烨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平静地看着顾念，“还有事吗？”
顾念嘴唇微启，轻轻颤抖了几下，她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难掩心里的紧张。
时烨可以一如往常那般，与她保持着遥远又疏离的距离。
可是如果他的确看到了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顾念还是想知道，在时烨心里会怎样认知自己。
“刚刚在路上……那是……我的父亲。”
顾念的手指都快潜进了掌心的皮肉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的疼痛似乎能够代替一部分心里的痛。
“正如时先生您一开始就知道的，我其实欠了很多钱，欠钱的原因是……”
不论时烨怎么想，顾念至少还是想解释一下。
虽然无论怎么解释，自己的人生也改不了可悲可叹的现实。
然而，顾念看到时烨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然也没有对顾念的解释感到意外。
这自然也就证实了，时烨的确在车里看到了自己被父亲纠缠要钱的一幕。
所以，顾念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念心里的自卑感，突然更加膨胀起来，她并不想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如此的落魄。
可是，这并不是她伪装什么，就可以改变的。
所以，还不如坦荡一点，如果时烨好奇自己的身世背景，自己便想继续全都告诉他。
因为时烨是自己的光，甚至是自己的救赎一般，顾念不想对这样的他，有任何隐瞒。
不过……
可惜的是。
“顾小姐，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没有。
兴趣。
知道。
这几个字如同雷鸣电闪，在顾念的耳畔反复回想。
瞬间让顾念觉得如鲠在喉，这种奇怪的感觉要如何解释。
她很想为自己多争辩什么，就像要求着时烨能再多听听自己的故事一样，好似这样，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就多一个人能关心自己。
可是，她不能这样。
所以，顾念强行咽了一口唾沫，把这种无妄生起的莫名失落感，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这样便不会由得它在自己的心里作祟。
顾念轻冷自嘲笑了一下。
“也对。时先生说的很对，是我忘记了咱们曾经签署过结婚契约，双方不应该对彼此的私生活有什么干涉。是我……又逾矩了。”
又。
没错，连同今晚顾念没有控制情绪抱住时烨，这下已经是第二次不合时宜地超越契约范畴。
顾念的心狠狠往下沉了下去。
她没有奢求和时烨能够更进一步，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就算是和过去一样的疏离，也还是会让她心里面感到很难过。
顾念作为局中人，可能看不透的是……
也许时烨一直在原点站着，只是她向时烨走近了许多。
所以以顾念为中心的话，时烨在她心中的距离，变了。
所以，毫无意外地，时烨依旧是那副样子，平淡没有情绪。
“嗯，你说得对。”
“晚安。”
短短两句话说完，时烨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楼上房间走去。
徒留顾念还站在原地，原本因为那碗让自己温暖且果腹的面条而倍觉温暖充盈，此刻的自己，却像是被抽空灵魂一样。
这大概，就是逾矩的代价。
顾念清醒地告诉自己。
＊＊＊
夜晚十点，时烨的房间，办公桌前的灯依旧亮着。
时烨按掉了与助理小莫的电话。
显然，他刚刚打给小莫，下达了什么指令。
小莫在电话那头，毕恭毕敬应允道：
“好的时总，明天七点我在您家楼下等着。”
打完这通电话，时烨放下手机，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突然，他瞧见了自己衣架上脱下来的，今天刚穿过还没有来得及放进洗衣机的衬衣。
时烨起身走了过去，拿起衬衣，胸前好残留着眼泪干掉的痕迹，变得比其他区域更为干硬。
他的思绪不由得想到晚上的那一幕。
看着走在前头的顾念，如同腿上灌铅一般，迈着沉重步伐，他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然后又看见顾念在黑黢黢的屋内无声啜泣，想要逼自己忍住，却实在忍不住。
以及……
一转身，她竟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冲向自己，向自己释放了所有的脆弱和崩溃。
时烨，很懂这种心情。
当初母亲自杀去世，他如同孤儿一样被父亲无情地抛弃到英国自生自灭。
所以当他快要病死的时候，杜雨橙愿意捐肝救他，于时烨而言，杜雨橙就是他孤寂人生中的浮木。
如今，或许他于顾念而言，也是这种意义。
虽然与顾念相识不久，可是他终究是见证了这个女孩面对陈碧石那样的恶势力也能丝毫不怵地反击。
以及每一天回到家，几乎都拖着疲惫的身躯。
她说自己欠了很多钱……
当然了，时烨一开始就看到过顾念的征信报告，也证实了顾念所说的。
至于顾念欠钱的背景和原因，时烨并不忍心去掀开。
如果顾念的崩溃是源于“欠钱”的压力，那么以时烨的能力……
这便是最容易解决的事。
也是时烨唯一能够给予的，安慰顾念的方式。
除此之外，别的，他确实……
也给不起了。
＊＊＊
当别墅后的山林里穿来清晨第一声鸟鸣。
顾念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而她却失眠了一整晚。
虽然床品是那么舒服和柔软，几乎一倒下就可以卸下所有的疲惫。
但是昨晚过去后，强大的失落感将顾念再次包裹起来，她究竟在失落什么呢？
是本来想告诉时烨自己所有的困局，可是他说自己压根不感兴趣。
但是他并没有错啊！
自己和时烨本就是契约关系，按照契约精神，如果去干涉彼此的私生活，难道不是违约行为吗？
顾念当然理解时烨对自己的态度，但还是觉得心里头再也没有了温度。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母亲去世后，顾念几乎是每天都在体会，这个世上再也无人关心自己的感觉。
清晨六点半，顾念的手机闹铃还没有响，但也没必要等着闹铃唤醒自己了。
一夜未眠的她，也不会有睡个回笼觉的可能性。
顾念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拂了一把脸颊，却发现脸上干干的，她甚至以为自己昨晚上应该在流泪，结果发现并没有。
没错，有什么好哭的吗？
命运留给顾念的一切，并不容许她哭泣。
昨晚上，她长久的压抑，也只是在时烨面前崩溃了，所以她哭了。可是哭泣的结果呢？
时烨也不是，且不可能成为她的救赎。
所以，顾念默默告诉自己。
“以后，再也别哭了。因为没有别人在乎，自己也不需要眼泪。”
洗漱完，顾念轻轻地走出房门。
她看了一眼二楼尽头，时烨房间的方向。
门关着，分不清他到底醒了还是没醒。
于是顾念便赶紧走下楼去，准备开始给时烨做早餐，以及中午的饭菜。
这一套工作在顾念手里如行云流水，很快她就完成了两餐的配置。
然后，她走出厨房，准备拿出手机给时烨发个短信，以示提醒。
却发现，别墅的大门居然一直是开着的。
顾念心里一惊，是自己刚刚下楼时没有发现，还是时烨早就已经出门了？
她不免有些好奇，索性向大门走去，却发现门口一直站着另外一个人。
＊＊＊
早上七点，如时烨昨晚电话里嘱咐的那样。
小莫一直等在别墅门口。
看到顾念终于走了出来，小莫又是一脸标准的商务式微笑，“顾小姐，早安。”
“早……早安。额，莫助理，您是在等？”顾念心里有些唐突，试探性地问道。
小莫却粲然回道：“哦，我是在等您，顾小姐。我们时总，一大早有个紧急会议，所以已经乘车走了。”
等我？
顾念心里又确认了一遍刚刚听到的话。
“那，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小莫居然一直在等自己，顾念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这意味着接下来无论什么事，都应该是时烨的意思。
只要是时烨的意思，对顾念来说，都有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事。
“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的逾矩行为，时烨想提前终止契约夫妻关系？”
顾念心里揣度着，但是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随后，小莫从西服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