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兄弟交心

胡伯伯，您郎在家呢

嗯在呢，小然，回来啦，屋角的一张竹制的躺椅上发出的声音传了过来。

爸，您郎又偷懒了，说好了今天把张爷爷的拐棍打好的啦。

臭儿子，就你能，张爷爷才来过了，说等不及见天要用，把你爷爷留下来的那根拐杖拿去了。

爸，行行，我和陈然去洗澡了，你们忙你们的。

他忙个屁，在躺椅上躺了几分钟就开始打鼾了，小凤阿姨笑着说

行，我妈最能了，给您看一样稀罕东西，小虎把背在后面的手转过来递给小虎妈

什么东西，这么香，小虎妈接过来花布手绢

英子阿姨给的，上海货，菊花香的肥皂

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英子阿姨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的，不行你待会洗完澡给英子阿姨送回去。

您郎真不要，小虎看着老妈的眼睛都快掉香皂里去了，嬉笑着问到

不要，太贵重了，小虎妈定定神，坚定的把香皂包好递给小虎

您郎就收下吧，英子阿姨说了东西不贵，您用完了在找她要。还说，小虎看看旁边的老爸停下了嘴

还说什么？小虎爸见小虎看了看自己，意识到和自己有关

没什么？就是说不让您郎用，说要是您郎用一块肥皂不够您洗一次的，小虎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不用就不用，谁稀罕用女人的东西，这么香，我用了还能走的出门，小虎爸假装生气的说

小凤阿姨，您留着用，我妈的同事是上海人，家里经常给她寄上海货，我妈说过几天还会有上海皮鞋寄过来，到时候会叫上您一起去试一下，有合适的就让同事家里买了寄过来，陈然插话道

上海皮鞋，小虎妈轻轻的惊叫了一声，好好，跟你妈说，香皂我收下了，上海皮鞋到了来叫我。

好咧，陈然愉快的答应着，上海皮鞋的事情并不是陈然瞎说的，春节的时候林英就在家里提过，可惜那段时间货物很紧俏，一直都没有买到合适的寄过来。

我们去洗澡了，小凤阿姨，胡伯伯，你们先忙。

等一下，胡建军站起身来，我拿一个木盆给你们，给我捞几只蚌上来现在的蚌最肥最好下酒了。

站起身来的胡建军身材魁梧，肩膀特别的宽大，灯影中看去真有点下山猛虎的气势

好的，胡伯伯，陈然痛快的答应着，跟着小虎去小虎房间换衣服。

两人从小虎房间出来，都脱得只剩下一条四角短裤，站在院子里开始热身，热身动作一样，扩扩胸踢踢腿什么的，接着两人都打了一套拳，这四角短裤也是小虎妈做的，蓝色的棉布，宽版的橡筋，屁股部分还专门做了一个小口袋，那时候小镇男生穿短裤的少，一般就是穿着长裤挂空挡出门，所以小虎妈做的短裤放在百货店就非常的吃香，一天要卖几十条出去。

两人在院子里打完一套拳，又开始相互的推手，看的出来，两人配合很默契，应该是经常在一起学拳的原因。

两人身材各异，小虎一身的古铜色的肌肉，特别是手臂上和胸前的肌肉更是高高的隆起，腹部肌肉很明显的有6块，宽肩窄背，整个一个倒三角的体型，非常的健美，那是小虎10来岁就开始跟陈然爷爷练拳又在家里铁匠铺轮大锤锻炼出来的。陈然却是一身的细皮嫩肉，看起来肌肉也不是很明显，身材比例却很协调，更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人，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只是看他和小虎推手，手臂上的力量却是一点也不弱于小虎就知道，陈然的功底比小虎还要深厚，毕竟比小虎多练了几年。

两人热身完毕，又相互做架子拉了一下腿筋和手臂拉伸就往内金河里走，小虎爸已经把木盆放在河边石阶上看着两个少年在那里对练，心里也是痒痒的，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胡家坊少有的能打的人之一，只是自己如今已经快50了，肚腩长成了游泳圈了，打还能打几下，却不能像孩子们那么的矫捷了，岁月催人老啊，看着眼前的小虎和陈然，胡建军不禁暗暗叹息。

两人下河，四月天的水寒气很重，冬季的时候水下温度高于水上温度，而四月天气的水，水下温度却低于水下温度，两人在河边站定，相互在对方背上泼了一点水抹了一下，又在胸口脸上都抹了一下；

去对岸，那里水浅泥深蚌多一些，把蚌捞了在游回来，小虎把木盆上的一根长绳系在自己腰上说

好咧，陈然应了一声，跟着小虎就向对岸游去。

河面宽度大约2公里，黑魆魆的河面没有一点亮光，天上的月亮也只是细细的弯钩，至于星星，疏散的几颗而已；

小虎凭记忆往前奋力游去，陈然紧跟其后，两人边游水边聊着天，显得非常的轻松，到了河心，这是内金河水最深的地方，小虎他们曾经试过闭气下探，总是探不到底，扎猛子下去也有30多息伸出手才能够到水底的泥巴，陈然一个猛子扎下去，过了一会才探出头，手上抓了一团稀泥，小虎，这泥巴好像没有以前干净有点臭味了。

你不知道，这几年长江水患频繁，几个闸都不敢大量的放水进来，只有周公闸定时放开换一下水，水到还是活水，就是江水冲击力量小了那些垃圾就不能冲出去，水没有以前那么清冽了。

陈然想想也是，小镇几万人，家家在内金河里洗衣刷碗，生活污水都进了内金河，如果不是常年和长江对流，河水早就污染严重了。陈然现在不知道的是10年后的内金河已经成了垃圾河，河面风吹过来都是一阵恶臭，直到20多年以后政府才花大力气清理，花了几个亿的代价才让内金河恢复了清冽。

陈然用河水洗干净手上的稀泥，和小虎继续往前游去，小虎，小楠给你添麻烦了吧，陈然小心翼翼的说。

没有的事，你不在家我不看着小楠谁看着，小虎闷声说。

马一有来找你吗？马一是小镇财管所所长的儿子，大陈然他们2岁，初中毕业进了财管所工作，也是小镇有名的混混之一，因为和蚂蚁同音，个子又比较矮小，大家给他取了个诨号叫小蚂蚁。

他敢，也就嘴巴狠，当我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小楠和你说了，小虎问

嗯，小楠说了，不过，小虎你对小楠什么意思，你怎么当着大家的面说小楠是你的人？

怎么，小楠不高兴了

嗯 小楠有点担心，让我跟你讲一下，人多的地方不要这样讲

我知道了，小虎的声音明显有点低沉，你别管我对小楠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小楠跟你说了什么

小楠也没说什么？小虎，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没有？

有什么想法，我家铁匠铺子和我的铁匠手艺够我一辈子活了。

你有没有想过去县里或者市里或者省里去生活

我去那些地方干啥，我在小镇活的自在的狠，要跑那么远干嘛？

可是小楠的成绩那么好，她的计划是要考大学的。

小虎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四哥，我喜欢小楠，你是知道的，如果小楠去到大城市我也会去的，我答应小楠一辈子都看护着她。

那你是想娶她做老婆是吧

那当然，我两个姐姐都是初中毕业就嫁人了，女孩子考什么大学。

小虎，你呀，时代不同了，改天有空去我们学校看看，多少女孩子上高中准备考大学；现在国家提倡男女平等，提倡少年进学，恢复高考后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有的还读了研究生，博士，在我们国家很多优秀的女性都是科研工作中重要的研究人员。

行了，你不就是说小楠看不上我吗？小虎有点生气了

小虎，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会看不起你，我不会小楠也不会，在小楠心中你永远都是他最亲的人，只是我们都还年轻，我们的未来还可以进行规划。你知道吗邓爷爷已经南巡做了规划，深州已经成为改革开放的试点城市，改革开放的大潮不几年就会席卷全国。

别说了，你说的这些我不想知道，小楠的事情我知道了，小虎说完不再出声，奋力向前游去，陈然也不好在说什么，静夜里只听到哗哗的划水声。

两人闷声游到对岸，用脚踩着水底的泥浆，不一会，几个蚌就被扔进了木盆

小虎，你不要生气，陈然打破沉默，小楠心里是有你的，只是她还小，我爸妈也不会让她初中毕业就嫁人，而且我爸妈也知道你对小楠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反对，我也是赞同的，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你照顾小楠。

小虎不吱声，默默的在河底探踩，不时的扎个猛子下去捞上来一个蚌扔进盆里。

我的意思是你要想想未来，这次就算不为小楠的事情我也要找你说的，县城里现在已经有了农具公司，一应的农家所用的锹、铲、锄头、辕架、扬叉都有的卖，我想等县里到镇上的公路修好了以后这些东西都会到我们小镇来，对铁匠铺的生意一定会有影响。

小虎这才抬起头，黑魆魆的夜色下两眼晶亮，你说的是真的。

陈然肯定的回答，是真的，我估计等我们镇和县城的公路修通畅，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来到小镇，我想应该也是由小镇的农机站负责售卖。

来了我也不怕，那些东西能有我们铁匠铺打出来的东西好，小虎倔着说

比你们好坏我不知道，就算比你们差，你想想，农户们可以立马拿到想要的农具那是真的吧，你这里虽然有存货，但是要的人一多就得等，铁匠铺就你和胡叔叔，忙不过来的时候要等好几天，还有价格上他们也要便宜一些，你想农户们买哪家的更好。还有胡伯伯快50岁的人了，铁匠是个年轻饭，您想让胡叔叔帮你到什么时候。

小虎不出声了，老爸现在是不如以前那么能了，经常一天忙下来就喊腰疼，自己也有想过招收一个学徒，但是现在谁家的小孩子愿意来学打铁呢？

小虎你想过没有一旦你家铁匠铺子生意没有以前好了，你和胡叔叔都要靠小凤阿姨的裁缝手艺过日子吗？那也不是你想要的啊。

那我就进工厂去上班，小虎说，工厂的工资稳定。

那也是一个办法，不过，你想过没你没有技术，只能干一些体力活，能长久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倒是和我的高中同学孔立聊过你家的情况，他给我一些建议，我说给你听听。

小虎心里一阵的温润，陈然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他的建议有2点，一是你还年青可以去考广播电视大学，学一门专业的学科。

我还学什么学，初中毕业都是混的，小虎答

二是你想办法和农机站搞联合经营，把以后可能到我们镇的这些产品的销售交由你们来做，这样子你们可以售卖这些产品，也可以卖自己的铁匠铺的产品，这样子就不怕竞争了。

这样子也行，不可能吧？

具体的情况目前还不清楚，孔立通过他老爸了解一下，说县农机公司是国有企业，现在的货物都是由市里农机公司配送过来交给县农机公司售卖的，还没有让私人代理售卖的先例。不过他老爸说市里已经在考虑把这些国有企业的商业行为私有化。

什么私有化，小虎不懂了？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意思就是农机公司承包给个人去管理，所得利润上缴一定的管理费给农机公司就行。

这样可以啊，如果能行，我也愿意上缴管理费啊。

你们家和农机站的人熟悉吧？

熟悉的很，前几天农机站的叔叔还来我家喝酒呢。

你可以跟胡叔叔说说，让他去问问，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找我爸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四哥，谢谢你了，小虎内心是感动的，陈然在县里上学，却对自己家的事情花了那么多的心事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

有什么好谢的呢，我帮你就是帮我，难道我有事情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是一样。再说小楠长大了后如果愿意嫁给你，我这不是在帮我自己的妹妹吗？

小虎知道陈然最后一句话是告诉自己，陈然和陈然爸妈并不反对自己追求小楠，但是想到小楠未来或许会去到某一个城市生活，内心不由有些不安，不由得看向陈然，黑夜中陈然的大眼睛亮若星辰，充满了真诚给了小虎无限的信心。

我是喜欢小楠的，我给自己发过誓，这一生，一辈子都要照顾她，她可以不嫁给我，却也不能阻拦我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陈然希望你支持我，也请你转告小楠让她放心，我不会在胡说八道也不会主动在去找她，但是请你让她知道，只要她愿意我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我可以告诉她，陈然笑了笑，虽然黑夜中看不到笑脸，但是露出的洁白的牙齿告诉了小虎，陈然的笑脸和表情是多么的诚恳。

好吧，我们回去吧，陈然道，这么多的蚌够胡伯伯吃好久的了。

好的，小虎爽朗的答，两个胜似兄弟的好朋友心中再无芥蒂，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和默契。

两人划水，带着木盆，很快就回到了小虎家门口，小虎爸听到大黄的狂吠，打了一个手电筒出来给两个少年照亮，忙乎着把装满蚌的盆抬上来。

然后两人上岸拿肥皂打在自己身上，他们两用的是2毛钱一条的臭肥皂，买回来就是一大块长条形黄黄的物体，用胶线切割成手掌大的一块，这种肥皂碱性很强，就是味道比较难闻，小镇人这几年都是用这种肥皂洗衣洗澡，前几年没有这个玩意就是用买来的烧碱来洗澡和洗头。

打完肥皂两人再次跳下河清洗干净又用肥皂洗了一下头才上岸，坐在台阶上洗干净脚擦干身上和头上的水穿上拖鞋上岸，去到小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

小虎妈已经在堂屋里坐等着，手上拿了一个报纸包的东西，小然，这是前天老乡给小虎爸带的一点芝麻油带回去给你妈做酱菜的时候吃，还有一碗蒜头我已经腌好了，春季吃正好。边说边递给陈然。

好的，小凤阿姨，我就不和您郎客气了，陈然很自然的接过来。

小虎送小然回去，小虎妈对小虎说。

不用，我又不是小女生，不用小虎送的。

你手上又是香油又是碗，背上还背着包不方便，让小虎送你，小凤阿姨坚持道！

我能行，就这几步路，没有问题的！

还是我送你吧，我这里还有东西呢，小虎去铁匠铺拿出来用报纸包裹住的两把药铲，我明天就不去陈家坊了，你给我带给师傅爷爷。

不是说好明天一起去的吗？陈然猜测可能是自己刚才在河对岸对小虎提到的小楠的事情让小虎不愿意明天和自己及小楠去陈家坊了。

你们明天去陈家坊吗？小虎妈问

是的，阿姨，我爷爷让我回来去他哪里说有事情和我说。

你们明天去陈家坊吗？小虎妈问

是的，阿姨，我爷爷让我回来去他哪里说有事情和我说。

这样啊，正好，你爷爷有两套练功服在我这里，早就做好了就是没有时间给老人家送过去，你带过去正好。

好的，阿姨，多少钱？

跟老爷子还谈钱，你这是要打阿姨和你胡伯伯的脸啊，这么多年亏得他老人家耐心教导小虎，管束小虎，不然小虎不知道变什么样子了呢？

那好，我替爷爷谢谢你，衣服和药铲小虎明天带上就好了我今天就不拿回去了。

小虎，走吧，送我回去吧，陈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