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齐侯和鲁侯歃血盟誓—结盟完毕，王子成父等人，都愤愤不平，向齐桓公请命，想劫持鲁侯，来报复曹沫给齐国的耻辱。齐桓公说：“寡人已经许诺曹沫了！普通人的诺言，都不会失去信用，况且我是国君呢？”众人方才停止、不再说什么。第二天，齐桓公又在公馆摆酒，与鲁庄公尽欢痛饮而分别。就命令边境的管理官员，把原来侵占鲁国汶阳的国土，尽数交割给鲁国。后人评论说：盟主可以侵犯，而齐桓公不欺骗他人；曹子可以仇对齐桓公，而齐桓公不怨恨他，所以能让诸侯服从、称霸天下。后人有诗说：

巍巍霸气吞东鲁，尺剑如何能用武？

要将信义服群雄，不吝汶阳一片土。

又有诗单独赞曹沫劫齐桓公一事，称他为侠客之祖。诗说：

森森戈甲拥如潮，仗剑登坛意气豪。

三败羞颜一日洗，千秋侠客首称曹。

天下的诸侯们都听说了齐、鲁两国在柯城结盟的事，都佩服齐桓公的信义。于是卫、曹二诸侯国，都派使者前来谢罪请求结盟。齐桓公约定等讨伐宋国之后，再集会结盟。于是再派遣使者进见周王，报告宋公不尊照周王的命令，不来参加聚会，请求王师下临，共同前往宋国讨伐问罪。周厘王派大夫单蔑，率领部队会同齐军讨伐宋国。探马来报、陈、曹二国带领本国兵马随从出征，愿意做前部先锋。齐桓公派管仲先率领一支军队，前去会同陈、曹二国的部队；自己带领隰朋、王子成父、东郭牙等，统领大军继续前进，约在商邱会师。

却说管仲有个叫婧的爱妾是钟离人，博古通今且有智慧。齐桓公好色，每次外出，必叫美女嫔妃相随。管仲也让婧随从行军。这一天，管仲带领大军行至峱山，有一乡野村夫，穿短裤和单薄的上衣，戴着破斗笠赤着脚，在山下放牛。此人敲着牛角而唱歌。管仲在马车上，观看此人不象普通的人，派人送酒和食品给他。这一乡野村夫吃喝完毕，说：“我想见国相仲父。”使者告诉他：“相国的车已经过去了。”野村夫说：“我有一句话、麻烦你告诉相国：‘浩浩乎白水！’”使者快马追上管仲的马车，把这句话告诉了管仲。管仲很茫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去问他的小老婆婧。婧说：“妾听说古代有《白水》的诗词：‘浩浩白水，鲦鲦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这个人是想来做官的。”管仲就命令停车，派人去召见那位野村夫。野村夫把牛寄托在村庄的人家那，跟随使者来见管仲，只拱一下手、不大礼参拜。管仲问他的姓名，他说：“我是卫国的乡野之人，姓宁名戚。听说相国礼贤下士，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没有理由直接去见你们，就为村里的人牧牛。”管仲考问他所学的知识，对答如流。管仲感叹说：“豪杰辱没在乡间泥土中，没有人推举和引荐，自己很难有所作为！我们国君的大军在后面，很快就要从此地过。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去见我们国君，必定会重用你的。”管仲立即写好书信，交给宁戚，彼此告别。

宁戚仍然在峱山山下放牛。齐桓公的大军三天后才到，宁戚依前是短裤单上衣，戴着破斗笠赤着脚，站在路旁，完全不害怕不回避。齐桓公乘坐着马车即将走近，宁戚就敲起牛角唱起歌来：

南山灿，白石烂，中有鲤鱼长尺半。生不逢尧与舜禅，短褐单衣才至骭。从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意思是说，我是被南山白巨石压着的鲤鱼，生活在不是尧舜的好时代、穿着短裤单衣睡觉。从黄昏放牛到半夜、漫长的黑夜呀！什么时候才能到天明呀！

齐桓公听到了、感到很诧异，就命令人把宁戚带到自己的马车前，问宁戚姓字名谁、家乡居住。宁戚就实话告诉齐桓公说：“我姓宁名戚，是卫国的乡野之人。”

齐桓公说：“你是放牧的人，怎么讥笑讽刺时政？”宁戚说：“我是小人物，怎么敢讥笑讽刺时政？”齐桓公说：“当今的天子周王在上，寡人我率领各诸侯宾服于下，百姓安居乐业，野草和树木都带着春意，舜尧的时代，也不过如此吧！你说‘生不逢尧舜时代’，又说：‘漫长的黑夜不明’，不是讥笑讽刺又是什么？”

宁戚说：“我虽然是村夫，没有看到先王们的时政。然而曾经听说过尧舜的时代，十天刮一次微风，五日下一会小雨，百姓们自耕自吃，任意挖井就可得到甘泉，真可谓‘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时代。看现在、国家的政纲、法纪、秩序松弛不振，伦理和文化不能推行的时代，反而说尧舜的时代也不过如此，确实让小人所不能理解。又听说尧舜时代，百官清正廉洁、诸侯信服，消灭四大害、天下安居乐业，不用自我宣扬、天下信服，不发怒、就可威服天下。如今国君你第一次会盟诸侯、宋国背判会盟，不辞而别。再次会盟诸侯、被鲁国劫劫持，不停地出兵征战，民劳伤财，反而说‘百姓安居乐业，草木都带着春意’，这又是小人所不能理解的。小人又听说尧不把部落首领的位置让给他的儿子丹朱，而让给了贤能的舜，舜不愿接受而逃避到河南，天下百姓都到河南逢迎他，不得已才做了部落首领的位置。如今国君你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得到了国君的位置，假借周天子的王命来命令诸侯，小人我都知道尧舜时代的禅让制度！你的国君位置难道不能让给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