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话：囚徒

“——好了，达比小弟，胜负已分，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泰伦斯·t·达比脸色灰暗，听见乔瑟夫轻快的语调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木然地弯身掀开一块地砖，拨动了里面的一处隐藏开关。

随着微弱的电流滋滋声，四周的墙壁开始如雪花般崩塌——如同消逝的海市蜃楼般在三人眼前破碎剥离，仿佛那些厚重的混凝土墙从未真正存在过。

他们身周弥漫的雾气似乎又散了些。

“……哇哦。”纵是乔瑟夫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影影绰绰的雾气和厚墙的幻影都崩散后，乔瑟夫三人与隔壁房间的承太郎三人面面相觑。

只见波鲁那雷夫和伊奇都还保持着扇巴掌和咬头发的姿势——地上昏迷的那个明显是他们房间的敌人，但不知为何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先不提那人跟小达比相似的面容为什么肿成了猪头，光是波鲁那雷夫和伊奇俩一路的冤家对头竟协力合作，一个扇人脸一个撕扯人头发，就已经足够让乔瑟夫等人叹为观止。

很难想象那人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乔瑟夫敢打赌，自己外孙的“白金之星”一定也参与了这场单方面的虐打，不然这人的脑袋绝对肿不了那么大、那么圆。

“呃，乔斯达先生……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承太郎一上来就把人揍晕了，结果我们出不去……我们还在努力把他弄醒然后搞清楚这房间怎么出去呢……嘿嘿……”波鲁那雷夫有点窘迫地挠了挠头。

“呀嘞呀嘞daze。”然而“罪魁祸首”承太郎只是在旁坐着抽烟，鄙夷地撇了一眼地上晕死的敌人，没有否认自己的冲动行为。

“hoLY ShIt……”乔瑟夫五味杂陈地拍了拍自己外孙的肩，叹了口气，“……走吧，我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家伙会更加难对付。迪奥手底下八成有一个能改变地形或是能营造幻觉的棘手家伙在这里藏着，我们刚进门时应该就已经中招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般冲外孙使了个眼色。

承太郎皱起眉，思忖半晌后才无声答道：【……“正义”，那个恩雅老太婆肯定在这附近，虽然我不记得她上一世能制造幻境，但我们最好还是远离那些雾气。】

乔瑟夫严肃地点点头，转头对其他人道：“我认为情报上的那个恩雅很大概率埋伏在附近，她的能力跟‘迷雾’有关，说不定能制造类似海市蜃楼的效果呢，大家要小心，离那些雾气远一点！”

波鲁那雷夫率先认真点头：“好——乔斯达先生果然只要不当驾驶员的话还是很可靠的啊！”

“那当然了～”乔瑟夫扬起嘴角，双手自信插兜，“大家都跟紧了，千万别落单！”

“……”承太郎无语地压低了帽檐，暗自对自家老头子洋洋得意的嘴脸翻了个白眼。

先前的房间幻象崩塌后，除了两个再起不能的敌人本身外，几乎所有原先的环境都大变了模样——一行人回到了最开始进门的漆黑大厅，足有两人高的大门在身后紧闭着，前方则一片漆黑。

雾气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厅里更是连一盏烛灯都没有，全凭四面封死的窗户的缝隙里，微微透出一点天光。

“[magician's Red]！”鸟头人身的替身跃然而出，一团团火苗在指尖涌现，豁然驱散了黑暗。

众人这下才看清屋内的全貌：

——天花板和墙壁都被漆成了黑色，但似乎因为年久失修，天花板上有不少无规则的褪色浅痕，在“红色魔术师”手中火焰的照明下，莫名让人联想到漆黑的夜幕上分布零碎的星子。

不过，或许也不是偶然，而是迪奥刻意为之——因为乔斯达家族的胎记正是星星。

脚下地板则是普通的灰色石砖，只是明显被太多人的鲜血浸润过，呈现出一种阴森的暗红，凑近了闻，还能嗅到上面没散尽的腥气和腐烂味。

一行人正前方则横着两条岔路，浓厚得不正常的雾气聚集在路口，明摆着是不让他们看见两条路通向何处。

他们只能分辨出一条是蜿蜒向上，一条则通向地下。

“喂喂，怎么又是二选一？”乔瑟夫不满地嘀咕道，“一条向上一条向下什么的……这设计得太明显了吧？”说着就准备往向下的那条迈步。

承太郎抱着双臂，不置可否地冷笑：“我倒觉得两条都是陷阱……呀嘞呀嘞，反正都揍一顿就行了。”

“——等一下，乔斯达先生！”令人意外的是，伸手拦住乔瑟夫的是阿布德尔，埃及人脸色肃穆，一语惊人。“这间大厅里还有我们以外的人！”

“什么？！”乔瑟夫一惊，赶紧把腿收回来，“阿布德尔，你怎么知道？”

连承太郎都意外地皱了皱眉，“白金之星”都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样，放眼望去，这空旷的大厅也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阿布德尔指了指不远处一团漂浮的火焰，低声道：“我的‘红色魔术师’能制造出探测生命气息的‘火焰探测器’……刚才，那面墙壁里传出了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很微弱，但我能感觉到。”

“……呜汪……”伊奇闻言仰起头，用力嗅了嗅空气，低低吠叫了一声，突然如闪电般窜向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墙，“汪（[the Fool]）！”

浸透血色的地砖缝隙里陡然飞起一阵黄沙，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身影，随着伊奇的吠叫猛然冲向那面墙壁——砰！

如同刚才房间幻象崩裂一样，那堵墙忽的一阵扭曲，随即不堪重负般露出了后面藏匿的身影——

一个蓝发蓝眸，高大英俊，面容温和又悲戚的男人。

“乔纳森爷爷！！！？？”

乔瑟夫混杂了悲伤、震惊和喜悦的声音几乎要响彻苍穹。

承太郎嘴里燃了一半的香烟无声地掉在了地上。

花京院怔怔地睁大眼，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明情形的波鲁那雷夫和阿布德尔，也为眼前男人如受难耶稣般双掌被钉穿仍不低首的姿态而震撼。

而伊奇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狗眼圆瞪，“呜呜”叫着连连往后退，趴到了波鲁那雷夫脚边。

只见那高大的男人露出了一个令人揪心的温和笑容，因为缺少营养而瘦削的两颊和身体肉眼可见的单薄，往日结实健美的肌肉现在却像是干枯的树枝。

乔纳森翕动着泛白的唇，声音虚弱，却又带着长辈般宠溺的无奈：

“乔瑟夫……承太郎……我就知道，哪怕我让你们不要来埃及，你们也还是会走到这里……”

“爷爷！！”乔瑟夫一个箭步就要冲过去，然而被承太郎及时拽住了。

“等等，老头子，老祖宗状态不太对。”

乔纳森温和地冲承太郎笑笑：“谢谢你，承太郎……千万不要靠近我，我现在会伤害你们的。”

承太郎眼神晦暗不明，低语道：【老祖宗……】

【这不仅仅是迪奥的错，承太郎……我也有错。】乔纳森看了自己的曾曾孙一眼，无声安抚着，语气哀伤：

“承太郎，乔瑟夫，还有花京院君和……三位未曾谋面的友人，那两条岔路，请向上走吧，不必管我。”

乔瑟夫瞪大眼睛：“爷爷你果然认识花京院……等等，向上那条路明显代表着‘星星’和乔斯达家族吧？那家伙不是跟我们为敌吗？肯定会在那条路上设陷阱……等一下，爷爷，难道你知道这两条路都通向哪儿？”

乔纳森艰难地摇头：

“不，我不知道，他有太多事都瞒着我。”

“但我了解他，他曾是我的兄弟。我知道迪奥是一个怎样的……‘恶人’。”

“他太纯粹了，纯粹得甚至不屑于沾染一丝善良，所以他绝不会用这样低级的‘陷阱’来对付你们……”

“他向来只会让人自愿走入黑暗，能站在他身后的，哪怕最初是被引诱被胁迫，最后也一定会被同化为发自内心归属暗夜的恶人……这才是迪奥最可怕的地方，他能让恶人找到归属，也能让普通人迷失本心。”

“他简直像是极恶的化身，是恶人的信仰和神明……”

“他只会让你们死在黑暗里，绝不可能要你们长眠于代表希望的星河。”

“‘两个囚徒隔着铁窗眺望，一人仰望璀璨的星，一人凝视漆黑的土。’”

“迪奥，他永远会选择后者……正如我会一直向往绚烂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