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冠李戴
寒玉苑。
这是侯府五小姐的住处，位置不算太偏，院中草木却有些荒疏。
五小姐不受重视，性子也孤高清傲，不理庶务。久而久之，院中丫鬟下人干活也都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这懒散恣意的日子到今日为止。五小姐一回院，便将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而后就开始责打刘嬷嬷！
“啊——嗷，小姐，五小姐，救救老奴啊——”
“嗷——我是你奶娘啊，五小姐——”
刘嬷嬷被绑在春凳上，手掌厚的板子邦邦盖下来，扑腾得像条鱼，哭着嚷着想去拽梅清竹的衣角，梅清竹却始终神情漠然，站得远远的。
“敢作便敢当，嬷嬷，你险些害我终身，如今这也是你该得的。”
她这个奶娘，可不是什么忠仆呢。
记得前世一将她扶进西小院，刘嬷嬷就到梅若卿跟前献媚去了。王二狗闯入她房间，她自己从酒醉中挣扎着扎伤他，却还是被浩浩荡荡的宾客撞见。
刘嬷嬷直到此时才出现，却话里话外暗示她和王二狗私相授受，幸而她急中生智诘问王二狗有关她的细节，才拆穿他们的鬼话。
可她被流氓闯入房间，还是落了个声名狼藉。若不是大梁风气开化，对女子不那样苛刻，她恐怕也就别想嫁人了。
这个刘嬷嬷背主求荣，她怎能容她继续活下去！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三十板下来，刘嬷嬷已经被打得老腚开花，血花四溅，院子里的丫鬟个个别开眼，将头死死埋进肩膀里。
梅清竹寒凉的目光掠过这些噤声屏气的下人，扶了丫鬟的手缓步上前，伸手去扶刘嬷嬷：“嬷嬷，疼吗？”
却将刚从房里铁制香炉上摸来的满手铁锈，往她腰后伤处抹过去。
“先把嬷嬷关柴房吧，等伤好些了，再送去庄子，免得叫人说我苛待乳母。”
你永远也不会伤好了。
所有伤过我的人，都会和你一样。
......
李家大小姐设计梅五小姐不成，反被暴打的事很快传开，随之一同传扬的还有梅二小姐这个京城第一才女，当天那值得玩味的言行。
要问声名和身体同时受损是何等感受，只听侯夫人和二小姐的舒然苑每日碎的花瓶就知道了。
梅根顺自然不会放过李家，不过这两日，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殿下，微臣参见八皇子殿下。”
部衙官署。梅根顺从门外进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一道声音清冽，如寒泉流水：“起来吧，不必多礼。”
梅根顺谢恩起身，便听这声音又道：“你说你已经想好兴梁灾民的安置办法了？”
“是。”梅根顺从怀中抽出文书，双手递过来：“请殿下过目。”
萧珩接过那文书，拆了封仔细阅读，片刻，微微颔首：“这样很好，发起义卖，与本殿所想不谋而合。”
梅根顺大喜，微敛嘴角，露出得体的笑容：“殿下真是英明，微臣也是苦思冥想许久，才想出这几个办法呢。”
他虽贵为侯爵，官职却只是三品，若殿下看到他的才能，提他更进一步，岂不美哉？
萧珩道：“先前交给你，你为难得很，这会儿又有了这样周密的办法，看来果然是事缓则圆啊。”
八皇子驭下温和，这样的闲谈并不奇怪。梅根顺正要答话，忽然心中一动。
当今圣上共有四个皇子，其中十一皇子年幼，三皇子才能稍缺，真正竞争最强的，其实只有四皇子和八皇子。
四皇子母族强大，其母妃贤妃出身首辅朱家，相比起来八皇子母妃出身民间，几乎可以说毫无助力。
但八皇子性格平和，襟怀宽厚，这样的主子，显然比那冷酷暴戾的四皇子更好追随。
现在储位未定，他何不试上一试？
“不瞒八殿下，这个主意，其实却是小女想出来的。”
梅根顺目光掠过上首男子，心中又不觉暗叹，好一个俊俏郎君。
他只是那样静坐着，翻阅着公文，却有令人心折的气度，好似清流入海，皓月当空。
他轻一抬眸，将清冷的视线投过来，那双明眸如一泓湖水，见之忘俗。
却又捉摸不透。
梅根顺心中一凛，低下头去，只听萧珩微讶的声音：“哦？我记得侯府有位二姑娘，去年似是国子监女学榜首？”
“正是那丫头。”梅根顺笑出讨好的弧度，撒起谎连眼都没眨一下：“她见微臣为此事烦恼，就出了这个主意，倒是孝顺得很。”
“说来往日宫宴上，殿下也曾见过她呢。”
萧珩笑了一笑，却不再说话。
梅根顺老脸一臊，暗悔自己操之过急，见萧珩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只好悻悻告退出来。
......
由国子监主持的义卖会，在京中众人期待中开了场。
是日，梅清竹借孙家小姐相邀的理由出了侯府。
孙家小姐名唤孙韵宁，是孙御史嫡女。
前儿李家宴会上，众人都瞧不上梅清竹病弱庶女，唯独孙韵宁给了她几分善意，梅若卿东小院出事后，也是她陪梅清竹在院外坐着，没进院里看热闹。
梅清竹以她做借口，江如玉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特意点了几个家丁仆从“护送”她。
国子监附近正热闹非凡，一座高台搭在外面，里三圈外三圈围了无数人。
忠顺侯府小巧的马车缓缓停在附近，梅清竹扶着贴身丫鬟寒露的手，从车上跳下来。
进国子监上学一事，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你们去附近茶馆等我。”她转身对马车夫和护院道。
话音刚落，寒露配合地赏了这群人一大吊钱。
梅府的马车夫和护院们愣了愣，本想出言反对，看见那钱忙改了口，欢欢喜喜收下去附近小茶馆歇息去了。
江如玉指的那几名家丁对视一眼，却不去茶馆，声称要保护梅清竹。
梅清竹浑不在意，摆摆手随他们去，带着寒露走进人群。
今日拍卖场面盛大，上到亲王郡王，下到七八品芝麻官，京中但凡稍有薄财的人家都捐了东西。
各富商听说排名靠前有御赐宝物，把整个拍卖会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梅清竹戴了顶面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排，此时台上已经卖到了黄大人的竹雕山水人物笔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