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豆毒粥
隔天，老夫人传话让众人去请安了。
梅府三日一请安，平日里老夫人十次有七次都免了。这次老夫人却颇有精神，望着底下众人，开口训话了。
“江家前几日出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大媳妇你可要和他们适当划开界限啊。虽说血浓于水，但有些事...唉！”
江如玉面色憔悴，垂头应了是，手心在袖口中紧紧捏拢，刺得几乎破了皮。
这个老虔婆！
江家一出事，她就赶着来讥刺她，老贱人，跟梅清竹那小贱人一样该死！
五姨娘幸灾乐祸地瞟了江如玉一眼。
当着小辈们的面，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诛心。毕竟对出嫁女来说，娘家即是自己在婆家的脸面。现在江如玉的脸面简直等于被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二房夫人苏氏轻笑一声:“江姐姐如今也不如年轻时了，若不是五丫头运气好，岂不是一生都要葬送在姐姐侄儿手中？”
“所以啊，这精力不够就不要把什么都抓在手里，万一误了大事就悔之晚矣。”老夫人闲闲道：“我看你近来有些不如从前了，让兰嬷嬷替你管阵子库房吧。”
江如玉面色微变，心中恨得滴血。
兰嬷嬷可是这老贱人的陪嫁丫鬟，库房到了她手里，这侯府还能是自己说了算吗？
她咬唇正要说什么，老夫人冷眼瞥来：“怎么？让母亲为你分担点，你还不乐意？还要等着下回铸成大错，再过来请罪吗？”
江如玉嘴唇抖动着，几乎维持不住虚伪的假面，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媳不敢。母亲既有这份心，儿媳...自然乐意。”
梅清竹...
梅清竹！
都是她害的，这个该死的贱人！
她江如玉掌控侯府这么多年，何时如此狼狈过？！
......
请安毕，出了院子，梅清苹挽起梅清竹的手，道:“那天真是好险，差点你就...就倒大霉了。幸好最后他们自食其果。”
梅清竹笑了笑：“没办法，有时人的运气一来，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你感觉这件事...到底和那位有没有关系？”走到空旷处，梅清苹指着舒然苑方向小声问道。
梅清竹道：“她确实恨毒了我。但没有证据，到底是不是她，不好说。”
其实她知道此事定是江如玉的手笔。毕竟...若不是为了引起江如玉的注意，她又岂会去江阳那个酒色之徒面前晃悠呢？
江阳，江月心，江家人...既然贪财好色，她便让他们好好享用一番。也不知如今自食其果的滋味可还好受？
江如玉前段时间构陷王家，没想到会报到江家身上吧？
梅清苹轻哼：“那就是个蛇蝎毒妇。”
梅清苹和母亲苏氏一向厌恶梅若卿母女。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现在她和梅清苹关系还不错。
“可不是么。她对自己的儿女掏心掏肺，对旁人的便只有利用。像苹姐姐你，分明是侯府长女，有哪一点又不如二姐姐，凭什么就她能声名远播？全赖夫人扶持罢了。”
梅清苹忿忿道：“扶持便罢了，她还总那样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现在你混出了点头，她们就开始把你当成眼中钉，你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的，姐姐也要为自己早做打算。你看见四殿下看她的眼神了吗？”
梅清苹一愣，思及四皇子和梅若卿七夕搭档，又想到几天前江家寿宴四皇子的莫名到访，顿时眼一瞪：“她可真是...真是个狐狸精！”
“不要说出去。咱们自己知道就算了。”
梅清苹点点头，恨恨地想着对策。
......
梅清竹回到寒玉苑，窗外又下起了小雪。
霜雪将窗关好，坐下来笑道：“太好了，夫人被夺权，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那个力气再算计小姐了。”
梅清竹嗯了一声：“舒然苑的事还是要注意打听。”
眼下江如玉的确受了挫，暂时不太可能马上再出击。
不过，要想在这场拉锯战中占绝对优势，她还需继续努力。
寒露端着一碗红豆粥走过来：“主子，今天您请安去得早，方才奴婢让小丫鬟熬了碗红豆粥，您再补补。”
梅清竹笑着接过来：“你费心了。”
这粥冒着热气，红豆煮得软烂，看起来十分漂亮。梅清竹舀起一勺到嘴边，忽然皱起了眉头。
一股多年前熟悉的味道冲上脑门。恍然又回到那个肃杀的冬天，小宫女给她熬了碗味道奇特的粥，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粥有毒！
她抬起头来：“这是谁熬的？”
“山茶在耳房熬的。主子，有什么不对吗？”寒露有些疑惑。
山茶是二等丫鬟，近来梅清竹有栽培她的意思。寒露自己要看着正房，走不开，见她干活还算可靠，才将这活交给了她。
梅清竹脸色有些阴沉。
“去大厨房，悄悄盛一碗新鲜的红豆粥，多拿几个碗，把二等丫鬟都召过来。”
“是。”
一刻钟后，四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丫鬟站在了梅清竹面前。
这是梅清竹第一次把四个二等丫鬟一齐叫来。
她院里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的，统共是十四个。四个二等丫鬟唤作山茶、芙蓉、蔷薇、丁香，都是花一般的年纪，青葱可爱。
梅清竹目光在四人脸上冷冷滑过，神色凉薄。
自重生之后，她对这几个丫头防得很紧，再不像往日不问世事。不是不知道这其中必定还有外人眼线，只是为了暂且稳住江如玉，一直没动手收拾。
万万没想到她还没动手，就有人犯到她头上来了，是她太小看这些人的胆量了么？
“知道我叫你们来做什么吗？”
四人都道不知。
梅清竹指节轻叩案几，神色淡淡的：“今儿你们寒露姐姐令山茶熬了碗粥给我，我正好肚子饱吃不下，想着莫要浪费了这碗粥，就给你们尝尝。”
她下巴一抬，寒露便排开四个小碗，往每个碗里都盛了红豆粥。
四个丫鬟谢了恩，山茶、芙蓉和蔷薇都很高兴，捧着碗喝起来。
独有丁香脸色泛白，手拿着勺往嘴边碰了碰，却始终没有下咽。
“丁香，你为何不喝？”梅清竹冷冷道。
“奴婢...奴婢早上吃饱了。”丁香手微微抖着。
“吃饱了也得吃，不可浪费粮食。”
丁香眼中满是惊惶，咬牙又道：“奴婢肚子不太舒服，喝不下。”
哗的一声，一个花瓶就砸在丁香面前。四个丫鬟浑身一颤，丁香啪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梅清竹站起来，周身气息冷冽如冰：“你拿本小姐开玩笑呢？寒露，喂给她！”
不知何时，这个籍籍无名的五小姐竟有了如此慑人的气势！
丁香哇地哭了：“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寒露冷笑一声，舀起一勺，掐住丁香下巴就往里喂。
丁香拼死挣扎开，哭道：“小姐饶命啊，奴婢都招了，这碗粥喝不得，求求小姐饶命！”
吃得很欢的山茶、蔷薇和芙蓉：“你说什么？”
丁香自知不说不行了，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奴婢...在山茶姐姐熬粥的时候...呃...不小心，不小心在里面放了马钱子，她们三个过会儿就要发作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求小姐饶命！”
山茶、蔷薇和芙蓉三人脸上刷白。
梅清竹安抚地看了三人一眼：“我给你们的是我从大厨房打过来的，并没有毒呢。”
丁香愕然抬头：“可...小姐早就知道了吗？”
“你蓄意谋害主子，该当何罪呢？”梅清竹温柔一笑，却如同地狱恶鬼露出獠牙。
“冤枉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是么？”
梅清竹看也不看丁香，悠然抚着手里的丝巾，指尖划过精美的花样，立刻就是一道刺目的划痕。
“上个月你与舒然苑的诗情私下见面两次，这个月你与在江家做事的妹妹在外见面一次。本小姐先前喝的养身汤药，你每天在里面放一点乌头，致使本小姐身体常年虚弱多病。”
“你不会觉得这些事无人知晓吧？倒不知你今天落在我手里，你那主子会不会来救你？”
丁香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愣愣地看着梅清竹：“小姐...都知道了吗？”
她和原先的刘嬷嬷一样，都是夫人的人。
刘嬷嬷走后，五小姐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难缠，那养身汤药她也不再喝了。自己唯恐被她发觉，每日都无比小心谨慎，没想到终究还是败露了！
“把她捆起来。”梅清竹不理会她，侧头吩咐道。
丁香瘫在地上，如同一团棉花了无生气。眼见寒露与霜雪要来抓她，骤然，她站起身往墙上一扑，倒在地上抽了两下便没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