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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花园纸灰

江如玉被打得脑袋发蒙,一时呆在原地。

老爷竟然又打了她,还是当众打她!

梅若卿哀叫一声,抱住江如玉,泣声道:“爹,娘素来贤良,岂会做这样的事?定是有人诬陷娘,在娘院子里动了手脚,爹爹明察啊!”

“是啊,真是奇怪呢。”

五姨娘斜睨江如玉一眼:“妾身也想不明白,为何秋香这个贱婢口口声声说我下毒,最后却在夫人院里挖出了脏东西呢?秋香,你说这是为什么?”

梅根顺被她这么一说,想起秋香来,眼刀子直欲将秋香撕成碎片:“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五姨娘?”

秋香低头支支吾吾,还想抵赖。

五姨娘冷笑道:“老爷,这个丫鬟刁滑得很,依妾身看,不如将她全家发卖了,男的就卖给黑矿,女的就卖进窑子,看她说不说!”

梅根顺一挥手,准了。

“老爷恕罪啊!”秋香此刻才是真正惊恐,哭喊着去扒拉江如玉:“夫人,夫人救救奴婢!”

江如玉恼怒地瞪她一眼,使了个眼色:“你问我做什么,谁指使你的你去找谁啊!”

这个贱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众人是自己在指使她吗?

秋香却以为江如玉要放弃她,顿时绝望大喊:“老爷,奴婢招,奴婢都招了,求老爷放过奴婢家人啊!”

“老爷,是夫人让奴婢故意撞伤脚,去药铺里买的砒霜!那砒霜一半给了夫人身边的秋分,另一半藏在姨娘的梳妆台下!”

“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兄长前些天不慎打死了人,夫人说奴婢不听话就要报官,让衙门斩了兄长!求老爷饶恕奴婢的家人啊!”

秋香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招出来,生怕说晚了家人就要遭殃。

梅根顺听罢,也不管江如玉如何哭泣喊冤,便令人将秋分拖下去拷打。

这丫鬟还是数月前梅根顺给舒然苑新换的,平时再如何听话,终究不牢靠,只两刻钟就全招了。

“秋香说的都是实话,药是她给奴婢的。”

秋分跪在地上痛哭:“奴婢知错了,奴婢...是夫人吩咐奴婢将药下在夫人的酒杯里。夫人假称自己身体不适,将那杯果饮给六姨娘喝了。”

“夫人说...这样便可让五姨娘从此彻底失宠,顺道还能保住她腹中那个有富贵命的儿子...奴婢都招了,老爷饶命...”

梅根顺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哇,好你个江如玉,你竟如此,如此...”

江如玉瘫倒在地,脸色颓唐,头上钗环犹在,却再没了那矜贵的主母风范。

完了,完了,这一回真完了!

人证物证俱在,已经没了破局的希望...怎么办,怎么办?

她眼里滑下滚滚热泪,颤抖着抱住梅根顺的腿:“老爷,老爷,妾身是被冤枉的...”

“滚!”梅根顺飞起一脚就将她踢出去。

江如玉咚地砸在桌案上,案上一壶滚烫的茶水咕噜噜滚下来,嗞得面皮嘶嘶作响。

“啊——我的脸,我的脸!”

江如玉那张原本光滑的脸,竟顷刻烫下一层皮,毁了!

梅根顺话语冰冷无情:“夫人身染重疾,送到城郊农庄上养病!”

......

江如玉在无尽的痛苦和嘶叫中被塞进马车,堵上嘴,卷包送到了郊野。

梅根顺一个亲信也没留给她,连梅飞鸿和梅若卿二人想送送她,都被他无情禁止。

农庄上日日有人看守,却没人给她请大夫,不过数日她那张脸便彻底毁了。

后院自此彻底成为老夫人、梅清竹和五姨娘的天下。

梅若卿哭着闹着求梅根顺放了江如玉,梅根顺丝毫不为所动,闹得烦了,还给了她两耳光。

过了两日,侯府上下纷纷传开,二小姐失宠了。

......

便在这失宠失势中,日子如流水滑过。

一年七夕佳节又至。

梅家姐妹们约好了下午出门放灯。

午后,梅清竹扶着寒露的手走出来。

走到上回碰见萧玳的小花园,湖里的残荷已经被拔光了。水上几缕浮萍,倒有几分萧瑟。

梅清竹看了一会儿湖,正要转身,忽听附近一声枝叶碎裂之音,很轻,却绝不是错觉。

是婆子来修剪花草了?

她转过篱墙,却见一个素服少女站在假山内里,目露惊恐,脸上哀戚未消,面前是一堆纸灰,还在冒着烟。

“七妹?”梅清竹诧异地看她一眼。

“五姐姐...”梅清菊讷讷。

糟了,她在这里祭奠娘亲,竟也会被人发现...

在府里私自烧纸钱,这可是犯晦气的...

却听梅清竹淡淡一句:“早些回去。”

旋即转身便走,只当看不见那纸灰。

梅清菊呆呆地看着她,张嘴想道一声谢,却忽听侧旁响起一把尖声:“是谁在这里烧火?”

梅清竹顿住脚,皱眉看去,原来是花园剪枝的廖婆子。

这婆子黑眉倒竖,叉腰瞪着站在假山洞里的梅清菊:“原来是你啊,七小姐。您这是在烧纸钱吗?”

“我...我没有...”梅清菊吓得恨不能上去捂住廖婆子的嘴巴。

她已经没有娘的庇护,现在还闹出这种事,府里人会怎么看她?

“还说没有!这上面画着符,不是纸钱吗?”廖婆子走过去拈起一张残纸,哼了一声。

就是这个七小姐的亲娘死了,害得夫人倒台,她也没了靠山。

哼,看她不把这个七小姐抓去,到老爷面前立上一功!

梅清竹看得明白了,从假山遮挡处走过来。

廖婆子一见她,登时换上谄媚,躬身行礼:“老奴见过端敏县主!”

“这是做什么?”

“县主,适才老奴在东边剪枝,闻到一股烟味,吓了一跳,一想花园里有烟,那还得了?赶紧这里看看那里闻闻,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原是七小姐在烧纸钱呢。”

梅清菊脸色灰白,身躯秋叶似的颤着。

梅清竹看在眼中,心底暗叹。

这个七妹一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前世也并未助纣为虐,最后似乎是被梅根顺送给同僚了。

寿宴江如玉毒杀六姨娘一事,她事先并不知情,只是将舒然苑的人给了五姨娘调度。可若不是她插手,五姨娘不会有孕,六姨娘想必也就不会死得这么早。

虽然江如玉最后还是会害死六姨娘,可前世她的儿子还是活了一岁的。

她的行动,终究是影响了他人的命运。

“这纸钱啊,这是我让她烧的。”

梅清竹扬起下巴,横了那婆子一眼:“我昨夜噩梦,梦见和黑白无常打了一架,七妹便提出替我烧点纸钱去去晦,祖母也同意了。怎么,你有意见?”

梅清菊一双杏眼还包着眼泪,愣愣看着梅清竹。

上天啊,这府中,竟还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吗?

那老婆子一听是梅清竹要烧的,吓得老腰立刻弯了:“既然是县主要烧的,那老奴当然不敢置喙了。”

她不甘心地看了梅清菊一眼:“七小姐,方才您怎么也不说一句,害得老奴误解。”

梅清菊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眼中盈出热泪:“这样的事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哪里能说?”

廖婆子一听,急忙连声告罪:“县主恕罪,都怪老奴莽撞,老奴再也不敢了!”

梅清竹摆手:“行了,滚吧。一会我让霜雪烧就是。”

廖婆子忙麻溜滚了。

待四下无人,梅清菊才抽噎道:“多谢五姐好心为我遮掩。若不是五姐,我...我今天可就完了。”

“小事而已。”梅清竹声音平和:“怎么跑到这边来烧呢?”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梅清菊低下头去,一行清泪落下。

那些人见她没了娘,个个上赶着来欺负她,每日连饭菜都是冷饭剩饭。

她若敢在院子里烧,定会有人告状的。

梅清竹无声叹息,拍拍她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七妹还是要早些振作才是。六姨娘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愿见你整日忧伤。”

梅清菊鼻子一酸,抽抽搭搭应道:“五姐姐说的是,我会,会振作起来的。”

梅清竹颔首:“七夕佳节,我要去外面放花灯了,你去吗?”

“姨娘刚走,我便不去了。祝五姐姐玩得开心。”

两人分头离去。

梅清竹往前走着,直到回头看不到梅清菊的身影,忽道:“寒露,明天拿一千两银子,悄悄给七小姐送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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