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五年级的某一节体育课，两个男孩儿在一棵歪脖树下有说有笑，一个在说，一个在笑。我把昨天晚上从娱乐双响炮看过的笑话讲给他听，他笑得合不拢腿，慌忙自称笑点低。

他叫牛胃，是一个可爱的小胖纸，他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戴眼镜的孩子。他说他家一年级就给他买了电脑，但这和他的近视并没有关系。我自然是怀疑的，但他一直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才刚认识几天，不好当面揭穿。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也是。”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起码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我们这辈子继续做朋友吧！”

或许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出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但这也是最真诚的话语。友情不知自何处所起，才能被称为绝妙，免去了忖度掂量，徒生烦恼。

上个学期，不记得是什么事情了，所有四年级的学生都拿着户口本在一楼排队。有些调皮的孩子抢着看别人的户口本，看到了就大叫人家父母的名字，这让好多人都把户口本抱的紧紧的。

我们班并不是头一个，前面的办完就回到了各自的教室，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有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两个抱着户口本的小男孩儿彼此匆匆一瞥，不知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仿佛时间静止了。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了”一见如故”这个词，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永恒的瞬间终究是个瞬间，两人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去。

五年级的这个学期，他们两个分到了同一个班。

这是一个天赐的机会，刘小鹏他有一个堂弟也来到了这个学校，他要去陪着堂弟玩，撇下了我，我也正好去找牛胃，谁也没有背叛谁，此为天时；他们两人在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同一个班里，此为地利；两人都有对彼此想说的话，还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此为人和。

二次元铁律之一，竹马不及天降。虽然有些不合适，但也确实挺合适。相比于村子里那几个烦人的家伙，明显牛胃是我的首选。

开始的几天里面他们两个并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感觉这种东西并不一定准确。但是当时他们却以为见了面就不会分开，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始，两人只能安安静静的蹲在树下面发呆。

“我来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啊。”

......

话题一打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谁也不知道小孩子的内心世界到底有多么多种多样，谁也不知道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能制造多少欢笑。

某一节科学课上，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有谁知道月亮会不会发光？”

“月亮不会发光，它是反射的太阳的光。”

被他抢先了一步，这个答案我也知道，因为这个问题是前些日子在动画片里面刚看到过的，动画的名字叫什么？忘记了，只记得里面有两个主角，其中一个主角叫佐罗，很喜欢吃田螺。

但是牛胃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看动画片的人，所以我便认为他什么都知道。后来就更加确信了，我感觉我是野原新之助，而他是风间同学。

他曾经还和我说过一个非常常见的冷知识——买东西为什么叫买东西不叫买南北？

他用什么五行理论给我解释了一遍，东边属木，西边属金，只有这两边的东西才可以买得到，水和火不需要出去买，土到处都是，所以买东西才叫买东西。

我由此也想到了以前看过的《铠甲勇士》，东杉，西钊，炘南，北淼，坤中......好像方位和五行确实有那么点关系。男孩儿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星星，总是在想另一个男孩儿为什么懂得那么多？

有时他很努力，有时他也贪玩，他的个头跟我一般高；有时他很聪明，有时他也犯傻，他的年纪跟我一般大。

所有人都有人设崩塌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他也不例外。

同样是科学课上，老师心血来潮要检查练习册，整个班上唯一一个练习册上连名字都没有写的人就是他了。老师的脸色非常复杂，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这个孩子是上课回答问题最积极的一个，为什么会不写作业的呢？

如果不罚他，那所有人都会不写作业；如果罚了他，恐怕会影响以后上课的积极性。老师的心里可能和他的脸色一样复杂，他已经没有了上课的心情，而牛胃终究是得到了他的几个耳光。

下课后，一阵如婴儿般高亢清亮的哭声传来，本来就胖乎乎的小脸显得格外红扑扑。

其实也就那样吧，不管他看起来怎么厉害，不也是跟我一般大的小屁孩儿吗？

放下了偶像包袱，我们的玩耍也更加的肆无忌惮。也正是从那件事以后，我才发现他的脸捏起来比刘小鹏的更舒服。

他是一个有家教的人，每天刷牙，洗澡，吃饭，睡觉，看书，阅读之类的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跟他比起来我就有点被放养的感觉，只要每天吃饱喝足，高高兴兴的，大人就不会管我，他们甚至都不管我的成绩如何，考的好了，他们就替我高兴，考的不好也不会说什么。

天上人想还俗，地上人想成仙。两个小男孩儿互相羡慕着，却又舍不得自己目前的生活。

“你知道《阿衰》吗？”

“知道，猫小乐的漫画，怎么了？”

“好想看看啊，家里不给买。”

“我有一本全集(傲娇)。”

“真哒？”

“真哒！”

“那啥......我想......能不能......”

“没问题，明天就给你带来！”

“ヾ(@^▽^@)ノ ”

“(ˊ?ˋ*)?”

那个时刻，我突然就感觉自己不再羡慕了。去年那个冬天，我跟妈妈一起出去玩，在某个超市的书架上，看到了那本书，虽然是盗版的，十几块钱，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厚的书。买回家以后，我便陷入了废寝忘食的阅读状态。

后来又几次强行拉着妈妈去了那个地方，买了《阿衰》、《豌豆全集》、《爆笑校园》、《脑筋急转弯大全》等等好多好多书，每当我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都合不拢腿。

现在，这些宝藏后继有人了。

第二天一早，当男孩儿把一本厚厚的绿色的书交给另一个男孩儿的时候，另一个男孩儿眼里发出了光，在他把书还给那个男孩儿之前，一向张狂放肆爱出风头的他变得格外乖巧。

人设的崩塌，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后来，在刘小鹏的堂弟慢慢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以后，他也是时候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长大了。

从此，体育课上就有了三个形影不离的男孩儿，虽然他们其中可能有一个人从来没有看过《果冻三剑客》和《校园三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