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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哪能不湿鞋

翌日清晨。

此时的画卷堂一入昔日的死寂,守桥人岑别坐在桥头竟是深睡了过去,但此时此刻,就算是连一些特别顽皮的孩子都不敢在此停留,只是一个劲地跑,远离长生桥,一些大人如果是清洗些不是特别脏的东西,来到巷子前的福运河那也是快速洗好后就连忙离去,因为数年前的五月中旬,这位多年来从未主动说话甚至是没有动弹过的守桥人,也如今日这般,枯坐在桥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了,若是真睡了,那么当年守桥人梦中杀人一事,便能说得清了。

当时就是此人如若梦游般跌宕着那具骨瘦嶙峋的身躯,用那瘦如干柴的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拍,那人便是顿时形销骨立,向前跪了下去,转即便趴倒在地,生机全无。所以自那以后,小镇便有传闻:五月中旬杀人日,福运桥头勿停留。

这些也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但没有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至于小孩儿,多是一顿打就记住了。

而对于这个杀人犯,小镇之人却是将其供奉如仙似神,竟是无半点怪罪之意,而对于杀人一事,小镇之人只是为那位老神仙辩解道,肯定是这人马马虎虎得罪了老神仙才惹得老神仙大发雷霆,以雷霆手段将其一掌拍入轮回,来世再造福缘。

所以对于如今状态的守桥人,小镇之人多是畏惧,而敬意,说实话并不多,因为这些年来,这位老神仙就像个风烛残年的病翁,就那么枯坐在桥头,什么也没干过,可不管是刮风下雨,打雷下雪,这个老神仙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桥头半点这也让小镇之人越发确定老一辈的传言了。

这时,守桥人岑别突然扭了扭脖子,用手轻轻拍了拍,也就在这时,江泽灵便是出现在了岑别身前:“您老何必掺和这件事呢,这么或者也不错的。”

“死也不死,实在是无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可以去试一下,当年对于这个文圣便有些许耳闻,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到了这洞天,对于外界的一些消息便是断绝了,不管如今看来,真要被我钻进去了,那么天下十七境,我大抵也会有个位置,届时……也不好说啊,指不定哪个疯子就搞出来一个十八境,或是武夫十三十四境,到时候还是被人抡起来捶,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您老人家不如继续在这坐会儿?我这会儿是真的忙啊,到时候都不知道该忙哪边了,您老就好好休息会儿呗。”

岑别万年不见一笑,此时竟是破天荒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还有你江泽灵怕的时候?不过也没事儿,不就这点儿小事嘛,区区一座天下的大势而已,你是不知道,当年老头子我,那在五座天下就跟个过街老鼠一样,到处躲啊,我这不也忙过来了嘛。再说了,你江泽灵是谁?小说也是一洲之魁首,总要为这世间多劳上一些,你儒家不是说能者多劳嘛。”

江泽灵唉声叹气:“谁吃饱了没事找事呢,份内之事好说,谁去管份外啊,再说了能休息一下是一下嘛,会累得憔悴的,您老也看看,小子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讨到,到时候还垮着一张脸,怎么找得到姑娘嘛。”

“嘿嘿,这就不关我的事咯。”

“如此说来,您老还是要入局了?”

岑别不再嘻哈,沉下心来沉声说道:“老头子我也快走到头了,不入局不行啊,不然再过个几千上万年,老头子我也就是堆黄泥巴咯,到时候被人揣裤子还要被人骂句是坨屎。”

江泽灵又是唉声叹气:“哎,这人间,真没什么好的,什么都要挣,有时候又什么都挣不到,时来运转又该如何自处,会不会高兴到疯呢?真是没意思。”

江泽灵转身离去,耷拉着个脑袋,恰好碰到了陈以之,只不过此时的陈以之脸上有些苍白。

“聊聊?”

陈以之试探性问道:“你对于那画卷堂了解得多吗?”

江泽灵点了点头,是对于是一个问题地回答,而对于下一个问题则是开口道:“边走边聊吧,能告诉你的不会瞒着你便是。”

陈以之微微颔首后说道:“刚刚你跟岑别聊了些什么?也是关于这盘棋的事儿?”

江泽灵点了点头:“这盘棋也许在你出去之前会迎来一个小结局,而你出去后,他们又会在原有的棋盘上继续下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先一子的事儿,但现在有很多棋子在不断涌入这个棋盘,而棋盘只有三百六十一个点,你应该明白才是。”

“放心,不管哪边的棋子,我都会见势而为,一个一个给他吃掉,到最后棋盘上只有我的棋子和他的一枚棋子便是,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过程不简单便是。”

江泽灵大笑道:“你倒是自信,你面对的是谁你知道吗?天下十七境便是穹顶,而他们就是,无知者无畏,艺高人胆大,你是前是后?要不是我在这给你挡着天道反扑,要不是我让你能修行,要不是我让林鹿能修行,你陈以之算个什么东西?还不是窝在家里看着那些屁书?跟林鹿扯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陈以之凭什么这些自信?凭什么这么潇洒?”

陈以之亦是笑道:“可惜啊,就是有你啊,可惜可惜,这人间会因为你这些举动荡起多少涟漪,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敢保住,当日的可惜,也确实可惜,福运好?我要它何用?有你江泽灵足矣。”

江泽灵瞥了瞥陈以之,顿觉无语,世间怎有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可对于他陈以之来说,福运好倒还真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对于这盘棋来说,对于他陈以之的未来而言。

江泽灵摇了摇脑袋,继续说道:“画卷堂,也就是放你本门画的地方,小镇之人若想出去,就必须是外来人到画卷堂处或取或买画,而本命画就是你的命脉,本命画被人拿走了那就相当于别人手握你的一魂二魄,那你基本上就是这个人的傀儡了,但你们若是大道同往,这东西便对你没什么牵制力,说不定到时候那人还会还你本命画,作为最契合你十五境的本门物。当然,这种情况是十分罕见的,而你,别想了,风度给你取来本命画,说不定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还不屑他的施舍,我陈以之的命总该是自己的。”

江泽灵伸出右手,凌空一抓,便是将陈以之提着脖子提了起来,面无表情道:“现在呢?你的命还是你的吗?真就不念他人的好?真就中了市井小民的话,婆婆不恶不知丈夫的好?你知道吗?做人就稍稍圆滑一点,把棱角藏于背后,你都会少死好几次,君子器藏于身,待时而动。就你这个臭脾气,还想下出个什么妙手?一个臭棋篓子还一天天地故作高深?一力降十会你不明白吗?阳谋是什么又忘了?你真以为天下人都和那个林南一般脑子不跟着岁数长?到时候你是个屁啊?真以为到了外面你还能像在这洞天内逍遥自在?真以为出了洞天那些个上五境修士还会忌惮你?打个下五境都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是哪来的自负?”

陈以之艰难地喘息着,狼狈不堪。

等到陈以之双脚着地时,江泽灵已然消失在陈以之眼前

曦月山巅。

江泽灵抬头看了看天:“儿时竟觉星可摘,暮年方知水中月。”

——————

春泥巷,此时的风度母子二人已然搬回了春泥巷,微风轻轻抚过新叶,妇人在竹制的摇椅上盖着被子晒太阳,风度则是一个人爬上屋顶,将屋顶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枝叶给清理掉,再看看哪处的瓦片错位了,给它调一下。

“你小心点儿。”

妇人背对着院子门,躺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屋顶上干活儿,一边焦心一边提醒,同时帮着自己的儿子找找哪块儿瓦片歪了或者是哪里还有枝叶。

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妇人总算是等到了自己的儿子下房顶,可又害怕这一刻,上下竹梯倒是没什么,最危险的还是从屋顶换到竹梯的时刻,再加上没人给他扶竹梯,妇人此时甚至比自己的儿子还在房顶上更加焦心。

好在自己的儿子是无惊也无险的到达了地面,将竹梯从墙边搬到院子中横放后顺利来到了她的身前。

妇人伸出手来抚在弓下身的儿子的脸上,略显粗糙的手抚在干巴的脸上,妇人的鼻子便是一酸,却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这么看着儿子,两两无言。

此时赵惟在门外敲起了门:“在吗风度?”

“你进来吧。”

“好嘞。”

赵惟吆喝了一声后见到妇人一下惊讶,转即又是回身给院门带上了:“风度,你跟陈以之走得最近,你应该知道他跟林鹿的一些事儿吧。”

风度还以为赵惟在开玩笑地说陈以之与林鹿之间的男女之事,便是笑道:“你不是知道吗?”

风度不说还好,这一说可是给赵惟吓了一大跳,赵惟可谓是瞳孔骤缩:“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风度还在开玩笑地说:“你不是小镇的八卦之神吗?这谁不知道你赵大神仙的能力。”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我是说他陈以之如今是个山上仙人了,而且林鹿快死了,你就不想帮帮他们俩?”

“陈以之是山上仙人这件事小镇不是传遍了嘛,林鹿要死,他陈以之作为山上仙人都没办法,我还能做什么?去了说不定还是帮倒忙嘞。”

风度说着说着便有些垂头丧气,甚至有些哽咽,但终归是说完了,而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惟突然大发脾气,怒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去都没去你就说自己帮不上忙,我不也是个凡胎肉骨,我才和陈以之拜把子不到一个月,我都不管能不能帮得上,那起码得去了再说吧,更何况你,跟他陈以之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大哥陈以之哪里对你们母子俩不好了?要吃给你们吃的,要住给你住的,没钱借你们钱,你娘病重了还去给你娘抓野猪补身子,你再看看你,这些年来帮了我大哥什么忙?”

赵惟说完便是砸门而去,直接奔向了桃李巷。

原本赵惟还觉得风度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才将桃李巷的几位弟兄先蒙在鼓里,毕竟那位告诉他的山上仙人也不容易,可现在他也没办法了,他只能求助桃李巷的弟兄了,他不得不承认,就他一个人真的会不经意间帮倒忙的,因为四巷帮的每次大行动都是大姐头出谋划策,杜鹤在一旁查缺补漏,而他则是只管执行的人。

不一会儿,脸上已经挂上了两条小溪,好巧不巧的又被陈以之撞上了,陈以之一副苍白的脸映入赵惟眼中,赵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种种情绪,转即便是大哭起来,赵惟并没有跑出春泥巷,听到儿的哭声,赵父赵勉很快便循着声音赶到,眼见赵惟扑在陈以之腹上哭,便是转头离去,心中现在自己儿子倒是重情重义。

陈以之其实上身绑着绷带,弯下身的话并不舒服,但是仍是微微蹲了下去:“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哭啊,身为拜把子兄弟的你,很是没有面子啊。”

赵惟却是不管不顾,再也不管那什么面子,要知道当日陈以之叫他上台他都没怂,这会儿却是泣不成声,可见赵惟是有多伤心了。

本来倒不会哭成这样,可见到陈以之那无所谓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位将士视死如归般,对自己生命的漠视,居然还笑得出来,笑得是那么的开心,像是一个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这样的陈以之,总给人一副行将朽木的模样,他赵惟怎么不害怕,比起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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