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门
到座的除却两巷子人,还有一些山上仙人,如千机炼,甘公公,方示等人。
潦草吃过早得不能再早的早饭过后,爆竹声不息,锁呐奏不停,风度着麻衣,引魂入丘山。
八仙抬棺,风度站在棺前,举着引魂幡,步步入丘山。
两巷子人家手中皆是拿着一片白布送妇人上山,说是送上山,但基本上都是送到山脚下后停下转身回家。
八仙都是小镇中极为壮硕的汉子,但如此天气,仍是要各拿一根手臂粗的枝丫,用于抵住扛棺材的四条横木,中途休息。一路来,直至妇人下葬,都没有半点哭丧声,有的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缕缕哀乐,有的是“一二三”的起棺声,有的是踩碎皑皑白雪声,有的是心跳声。
风度在自己的爹娘前打完今日的最后一封爆竹,各上了三根香,两根蜡烛,便无依无靠了。
陈以之坐在凳子上,在昏暗的密室中大笑着,林鹿的双拳上尽是血渍,而杀人凶手袁敛则被架在木架上, 面目狰狞,口吐乌血。
“放心,你看,那儿还有一大堆的补药,你死不了的,而且我还有小个把月就要出门了,你有好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见不到我了,是不是有点小伤感?唉! 没事儿,到时候林鹿不走的话我便让她天天伺候你这个袁氏家主,让你好好享受。但林鹿走了怎么办,岂不是苦了你?不行不行,苦了你我良心可过不去,咂,怎么睡着了,林鹿,去洒点盐泼些水。”
林鹿随手抓了把盐,细心地将袁敛的伤口全部盖上,过了片刻,盐入血肉,一盆冷水扑面而来,袁敛顿时醒痛,扛不住又用晕死了去。
陈以之缓缓起身打开玉扇:“上药。”
陈以之来到院内,风度已在院中等了片刻。
陈以之问道:“去看看?”
风度心平气和地说道:“看你也是刚忙完,就不去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个事儿,我想在林叶巷买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卖卖草鞋、斗笠、鸡篓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你是想让我去帮你看看铺子呗,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不过你要做生意,你也要有些存货吧,还有人家缺什么,比如草鞋,穷人家的妇人会做,富人家的人又不屑穿,做来也是搁至在一旁烂掉,要不你就花点钱到曹老头那儿学学锻造物 ,那样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
“哪能啊,这不是在跟人家抢生意嘛。”
“要不你去养牛吧,再养头猪,天天游山玩水,晚了就夜宿山林,多清闲, 反正你现在也不缺钱,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再过个两年讨个媳妇儿,多好啊。”
风度微微颔首:“听你这么一说,这样好像也不错哈。”
“对了,李老头那儿的棺材钱你去给一下,还有就是明天去春泥巷巷子尾牵牛。”
陈以之骑着淮左便出门了,竹西则是被四小只给领去玩了。
筱米粒的米粒湖旁,筱米粒正骑着竹西,赵惟越玩越胆大,此时竟是对着竹西张牙舞爪,竹西不眉一顾,筱米粒大喊道:“大胆毛贼,竟敢在本大姐面前放肆,还不速速滚开。”
“你个女强盗,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为富不仁,今日本大侠就是来为民除害,扫除邪恶的。”
竹西蓦然一吼,赵惟临然不惧:“你身为百兽之王,林中猛虎,竟是为虎作伥,一点兽王之尊都没有,我今个儿就是来伸张正义的。”
竹西如今是厌了,要是开始她还有那么些怒气,而现在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自己也不能对这几个“小可爱”怎么样,回去得和淮左打一顿解解气。
玩了个把时辰后,四小只也是有些累了,便坐在了地上。
赵惟边喘气边说道:“那天给大哥说了那么多,我们还要做些什么吗?总觉得大哥还有心事一样,还有林鹿,我看她挺精神的,她是不是被大哥治好了啊。”
柳杰刚想问些什么,柳彰已经提着他的衣领往家走了。
筱米粒三人一惊,但发觉是柳彰后这才松口气,筱米粒犹豫半息,仍是大声喊道:“对不起,柳叔叔。”
柳彰顿足举手挥了挥后,再次迈开步子。
筱米粒放下心后对着二位小弟说道:“以后柳杰在,谁都不要提这件事,他问就说不知道。”
直至傍晚,竹西将四人都送回了家后,便独自往横渡山去了,实在是有些饿了。
僧人神秀近日来就只是枯坐在福运河旁,口中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冒出一大堆的经文,路过的人是半点儿听不懂。
教书先生江泽灵则是坐在岑别身旁用心声交谈。
“老人家到时候就多劳您费心了,毕竟我这好巧不巧地赶到了这关键时日,实在是抽不开身,叩心天下的那位,脾气可不是一般的臭,我若不早些过去,怕是请不动他的,届时您老人家不能说半点好处没有吧。”
岑别思索片刻后:“不敢打包票,但会尽心尽力就是,且不说那秃驴有什么手段,就听他念的经,就知道他是心怀必死之意,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我去拼命,一个十四境,身上有法宝,后头还站着一位大教之祖,我冠勉堂皇地说一句那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泽灵的心声中略有笑意:“这是自然,大道之争,自然不能损了自身气运,江某也是希望这人间少些事儿,免得闹腾。”
岑别气笑道:“你也知道这个是大道之争?文圣和佛祖的大道之争你就不当回事了?你可要明白,这接下来的一步,只要佛祖他把那枚棋下下去了,那可是要将文圣一军,你现在往叩心天下跑,你把我置之何地?老头子我都跑进来了你搞这一出,我也不是说看不起文圣,但总归是一步杀棋,而文圣到现在,可就只有一手了,赌错了那就是大势已去。”
江泽灵没有说话,当年文圣送过他一句话: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人人教而亦然。
三小句,最后一小句是文圣自个儿说的,江泽灵甚觉有理,此为先生之本也。
陈以之此时正在自家院子中与林鹿喂拳,二人打得有来有回,每有杀手都以点到为止。风度则是牵着牛犊子和已经长到了风度大腿高的猪,在自己爹娘的身旁转悠,细闻而去,阵阵梅花香传来,风度思绪一起,便将牛绳系在树上,那只猪呢,紧紧跟在风度身后。
立冬悄然而至,风度受邀到陈以之的祖宅吃饺子,事实上也兼顾着做饺子,李永夜、曹无、江泽灵,又是这三人,用陈以之的话就是舔着个脸来蹭吃蹭喝了。
“淮左,你再去逮两只兔子回来,去后山就行,叫竹西一块儿去,整快点。”
此时的兔子基本上都不出来觅食,所以淮左竹西只好用强了。事实上,并非真的没有大野猪了,只不过是因为横渡山以及周边的几座山头都是陈氏的,而其余的则没陈氏的份,到现在去别人家的山头抓两只兔子,这个时节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其实野兔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山上的树。
好在淮左竹西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三只野免竟是同时掉进了泥坑里,淮左竹西看到时就只留了个头在外面,陈以之几人正在烤火,江泽灵打开话题:“明个儿这些外来人就要出去了,而你一家子也都会出去,简单和你说一下,我们现在在惊蛰洞天,洞天之下是大夏禹氏王朝的版图,大夏王朝则是隶属于蜀桐鸣洲的一方大国,洞庭书院则在大夏王朝的南方,而你出去后则是出现在大夏王朝的北方。”
陈以之微微领首:“那风度呢?他能不能出去?”
江泽灵给出一个坦诚回复:“风度是否能出去得看是否有人买他的本命画,不过以他的资质,只能说一个字,难。”
陈以之也不过多要求,便开始问送人一事:“现在能告诉我送谁了吧,柳杰、赵暖除去,还有那三小只,还有呢?”
“没了,就这三人,还有一个东西,我希望你能帮我送到一个地方。”
陈以之问道:“什么东西,什么地方?”
“一个卷轴,送到契阔恩洲最北边的一座名为飞升的台脚,那儿有一只竹箱,你放进去就行,这个不用急,十年,百年,千年都无妨。”
陈以之遂笑道:“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只好让你赚个便宜喽。”
曹无笑脸儿似是多了起来:“便宜谁还不知道呢。”
江泽灵笑了笑后很快接嘴说道:“你不管如何,在此期间都不能看这卷轴内的内容,就这一点注意事项,其余的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陈以之瞥了瞥正在埋头吃饺子的李永夜:“李老头,你今个儿不放屁光来吃饺子?”
“嘿嘿,这不等大佬说完嘛,曹先生还没说什么呢。我不急的。”
曹无将手往火盆靠了靠:“你如今因果很多,我也不占你便宜,我给你斩三条因果线,你帮我收三个徒弟,按你的要求来,十年之内完成就行,而你的因果线,失传二境之前都可以来找我。”
陈以之起身一礼:“那就劳先生帮我把他人安排的姻缘线先斩去,至于第余下的两条,来日再说。”
曹无面无表情:“可以,烂桃花呢,要不要一并斩去?”
“哈哈,这就不必了,我要是风度,自然是巴不得的,但我是陈以之啊,不知情,不滥情,哪能深情啊。”
曹无顿时拍腿大笑,这是近千年来第一次:“老夫当年要是有你这觉悟,指不定也能抱得美人归。”
江泽灵和李永夜没有说话,曹先生的过去也是亘古之时,他们二人压根不知道半点关于他的经历,曹无笑罢,到灶台上端了碗水饺,已经将水饺入腹的李永夜这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能给你什么,你可以自己提,而要求你的事呢,就是希望你能分我一座山头。”
“帮我打三场架,横渡山西边那座西平山就归你了,如何?”
“成交,不过十七境的架我可接不了。”
陈以之笑笑不说话,李永夜脸色一沉。
江泽灵安慰道:“永夜大帝可不能怂啊,怕什么,到时候他真要你去打十七境也算我一个,再加一个岑老先生,绝对的碾压局面。”
江泽灵不说还好,一说李永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心中悱恻缠绵,先不说那岑老先生,你江泽灵到时候连魂儿都没有了,好意思说这话?真是千年不旱,今个儿头一遭,无语。
陈以之接过林鹿送过来的水饺,这才开口道:“放心,封顶十六境,十七境的真要来,我就死给他看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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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人如今齐聚一堂,皆落座于徵羽巷的3两家铺子里吃饺子。
姜求索如今已经收摊了,与余靖一同与大夏皇子禹政交谈着,女冠余靖埋头吃水饺,姜求索向禹政问道:“如今你们国师怎么说?蜀桐鸣洲一洲之地,道观谈不上多,却也不少,届时狼烟四起,生灵涂炭,道家子弟或多或少都会参与此事,倒不是说与你们大夏作对,但生逢乱世,有英雄就会有贼子,他们趁火打劫捞个盆满钵满,那可都是一点一滴的血积攒起来的,你若能给我一个路线,我在避免让道家子弟被逐个击破的同时,也能助你们平息这些凡俗琐事,如此双赢的局面,对你我都好。”
禹政确实十分心动,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路线,就算知道,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姜求索继续说道:“你先不用急,只要在你军动身前半个月给我个回复就行,出去后我会一直留在清蝉群外的何由观,等你回复消息,届时是飞剑传信还是亲至,皆可。”
禹政连忙起身一礼:“谢过姜道长。”
另一旁,太陌山的三人各自心怀鬼胎,说到底还是为了活命,而现在的论点则不在陈以之身上,而是太陌山山主身上。
千机炼直白道:“此番出去,你我之间,本是五五开,但如今不一样,他陈以之在和我做一笔买卖,我也是不想 节外生枝,白白费心。”
二女皆是点了点头。
风月城少城主那儿,秦巧梦正在聊着自己家少城主的修观行一事:“要不要去跟那关山月学两年拳?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很猛的。”
“哪方面?”风月挑逗问道。
秦巧梦莞尔一笑: “他关山月不去嫖,这辈子没人知道他猛不猛。”
风月疑惑问道:“为什么?”
“关山月不知心底事嘛。”
而这是,一句歌词传入了风月的耳中: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风月顿时无语,猛地闷了两口酒水,秦巧梦掩嘴而笑,听在风月耳中与嘲讽无异。
西盘山的三人身前,还坐着一位青年男子,与杨意的年龄相仿,此时有些羞怯不安,此人乃是桃李巷顾氏家主的三子,顾傅。
顾傅鼓起勇气,努力保持镇定:“方前辈,我与杨意是真心的,我在此希望您可以买下我的本命画,带我出去。”
情犊初开的少年郎哪会那么多的甜言蜜语,直抒胸臆于少年郎而言来得更加快捷,杨意听着这个愣失青的话语掩嘴微笑,秋水之中尽荡漾着温柔。
方示双眼微眯,身边这个丫头可心高气傲得很,一般男子她可根本瞧不上眼。
“你站起来,我试试你的根骨如何。”
方示走到顾傅身后,先是一手,后是双手,接而弓膝,顾傅丝毫不为所动。而方示的眼中由平淡到惊讶,再到震憾。
方示很快便管理好表情,起身向画卷堂而去,而顾傅还有些迷茫,杨意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的根骨,大供奉竟是提不起来。
杨意连忙来给心上人通报喜讯,而映在林南眼中,无疑是极为煞风景的。
姜求索走到顾傅身前,一道极具威压的气势扑面而来:“你叫什么?”
“顾傅。”
在外人面前,顾傅怕是丢了杨意的面子,昂首挺胸道。
姜求索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我观你与贫道有缘,今个儿便送你一场机缘。”
姜求索在交给顾傅一瓣莲花后继续说道:“半年后凭此去往大夏王朝清蝉郡外的何由观,届时会有一人成为你的护道人。”
姜求索至此不再多说,回到余靖桌前继续吃饺子。
余靖以心声问道:“我以后就是那人的护道人?”
“什么那人,那也是你的小师叔。”
“啊!”
余靖一脸诧异,继续以心声问道:“那这位小师叔排第几啊,我要不要给他开后门?”
姜求索气笑道:“我就两个师兄弟,你又叫我小师叔,我排第二,他能排第几?后门的话,不用开,想当年我被师父弄得多惨啊。”
“哦,太清的弟子诶,我还是有些小害怕的,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去哪了,老是劳费小师叔,太不像活了。”
姜求索附和道:“就是,占着是玉清师伯天天为所欲为,耍什么横呐。”
“就是就是。”
“嘿嘿,回去告你的状。”
余靖顿时嘟起个嘴来, 闷闷不乐。
姜求索见着一旁风月亦是闷闷不乐,开玩笑道:“余靖,你看那小子跟你有夫妇像啊。”
姜求索的声音不算大,但风月总归 是听到了,对着姜求索讪讪一笑便扭回了头。
临近深夜,镇内少了一人,而画卷堂则是多了一人。
画卷堂堂主梁至明出堂入镇,守桥人岑别极目而去,就差那么一点,佛祖果然好手段。
倾刻间,画卷堂大火冲顶,僧人神秀打坐于正堂,口中正念着清心咒。带着牛儿和猪的风度正从米粒湖的方向往回走,眼中顿时一片雄雄烈火,顾不得牛和猪,猛然向福运河扎去,一阵冰寒钻皮入骨,岑别被这水声一惊,终于回过神来,正要摧动法力将风度拉回,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堂堂失传二境之人竟如此简单地被一记佛光囚禁了手脚。
风度爬上岸后直冲画卷堂,争分夺秒,连滚带爬。风度见着僧人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将堂中画卷往外丢,十五年内的画卷分为一批,可他丢尽了十五年内的画卷也没能发现陈以之和林鹿的本命画。
突然间他幡然醒悟,今个儿是他陈以之的生日啊,他十六了。
木梁如今一根根崩塌,风度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地往下流,一根根火种砸在他的身上,烧穿了厚重全湿的棉衣,烤烂了他黝黑的皮肤,击溃了他那支离破碎的心,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在一个时辰后,静躺在了皑皑白雪之中,像他娘一般,脸上尽是从容。
他抱着两幅画,似宝贝似的,紧紧攥手里,抱在怀里,悉心呵护着,似自己的命似的。
陈以之没有给风度葬在他爹娘身旁,前几日说好了的,他风度若是因他而死,那这辈子就别想去他爹娘那儿了,就在他祖宅陪着他,无论如何,都是如此。
陈以之最终是确定下来,风度没有记恨他陈以之接他娘来桃李巷而被杀害,他风度原来也会不听话,他风度不该是如此下场的。
果然,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恶人也不一定有恶报,这是他的亲身经历,若是他错了,那只能证明这个混账世道错了。
举办葬礼时,这次没人笑得出来,一个个人的脸上有感激、有同情、有愧疚。
从桃李巷得知,风度对于他们的子女有再造之恩,柳彰亲自为风度上香送行。风度啊风度,你这次算是风度了一回喽,风叔啊,你怎么就这么贪心呢,婶婶陪你还不够,非要给你儿子天天吃狗粮?小气了些。
陈以之将自己的本命画打开,上头有生辰八字,有一幅婴儿画像,其余的则是一些桃李开花。
坐在风度墓碑前的陈以之将其靠放在墓碑上:“你要抱那就让你多抱会儿,过两日可就抱不到喽。”
陈以之东摸西摸总算是摸到了一坛装了酒的坛子,打开后猛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今个儿再你唠唠,你知道吗,我陈以之如今身上全是铅,沉得很,当时啊我就寻思着去算上那么一卦,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少些麻烦,你知道姜求索怎么说吗?他说让你好好活着,我说这还不简单吗?他还会没事找事去送死不成?”
陈以之顿了顿,又灌了一口酒:“哪成想啊,这世上还真有你这个脑子进水的人,我是真对你五体投地,你说你,这么大的事啊,你居然一声不吭干下来了,你看看那,那梁至明,什么个东西,擅离职守算不上,那怎么能连个门都不关呢,居然让你这个凡胎肉骨溜进去了,也是,那秃驴开的门,倒也说得过去。”
陈以之已经是喝过头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是他陈以之的余生,最后一次怨天尤人。
林鹿间断地从铺子中购酒来,直到陈以之彻底喝趴下去。
翌日,林鹿已然消失踪迹,陈以之的将大门上锁后领着淮在和竹西来到了福运河旁,福运河旁杵立着数人,筱氏四世皆来,筱舒三代与小女筱米粒告别。
赵勉泪不洒离别间,妇人再三叮嘱赵惟要听陈以之的话,终是眼框决堤,泪流满面,可也谈不上伤心,自己的儿啊有个好前程呢。
杜鹤的爷爷没来,如今啊已经搬进桃李巷氏了,孙子杜鹤说等他回来接他回家,老头子则是回道,老人家见不得离别,明个儿别怪爷爷不去送你。
陈以之让众人先等上一等,有些儿话再说上一些,他先去办点儿小事。
杜鹤连忙从包中取出数张白纸黑字交到筱舒手中:“我爷爷不识字,筱家主能代劳给他念一下吗?”
筱舒自觉伸出手来接过:“当然,不过可能要等些时日,他才能听得到了。”
杜鹤略微一想,点了点头。
赵惟的爹娘还是那么几句话,而筱氏这边,一言不发,他们都很相信筱米粒,包括她娘。
陈以之来到岑别身前,淡然道:“你失约了,那么当时答应你的事,显得是不算数的,那么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次的事很简单,守好三座坟就行。”
岑别没有回复,只是从咫尺物中取出了一口碗,巴掌大小,瓷白色,上面有着梅花纹,递给了陈以之。
陈以之单独用一件方寸物将其装 入,都这件方寸物,则是三寸天心。
待陈以之转身,岑别这才开口道:“三寸天心没用,得三寸人心。”
陈以之没有回头,只是走到了一旁的杨树下,用玉扇在那二十余字的右侧又刻了二十余字: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拂袖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岑别多年不见起身,今个儿也是站了起来,在杨树的左侧刻下二十余字: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至此,陈以之起身踏上长生桥,接着是筱米粒、杜鹤、赵惟,再是淮左竹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