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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满仓的请求

男人四十来岁,比麦子小十几岁,村里人不知道昊哥是哪儿人,只认识昊哥那一张黑脸,胡子拉碴,常年戴一副黑墨镜,听口音好像也不是外地人。

昊哥们仨是怎么转换角色的,村里人也一概不知,只是渐渐发现,这个墨镜男人正儿八经地在麦子家住下来了,后来还去麦子的地里干活,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戴着墨镜,你当然也不知道昊哥有没有在看你。

邻居们很好奇,窃窃私语地打听男人的来路,最后还是满仓的本家小婶按捺不住,悄悄拉住满仓问:“那个戴黑墨镜的男人是谁啊?怎么老住你家啊?”

满仓别过脸,叹一口气:“唉,那是麦子的男人。”

小婶追着昊哥的脸瞪起眼:“胡说!你不是麦子男人吗?昊哥算老几?”

满仓低着头:“昊哥早都睡大窑了,麦子说昊哥是个神,能给军军去霉运。”

在唐昊们老家那里,“神”可不是男神女神的意思,就是那种神神叨叨懂点风水甚至能通阴阳的人。

第一个见识墨镜男人的“神”功的,是唐昊的一个本家伯伯,唐昊叫昊哥四大。

麦子家有一块耕地在四大家门前。那天,墨镜男人在地里干活,过了一会儿,昊哥推开四大家的门进来讨口水喝,还问有没有烟。乡里乡亲的,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四妈就把水和烟都递给了昊哥。四大平时就是那种不大会打招呼的人,这时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自顾自地忙家里的事,也没有跟昊哥墨镜男人招呼。

不知道墨镜男人是不是从墨镜后面看到了四大的不屑,总之昊哥叫了四大一声。四大回头看向昊哥,只见昊哥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在左手手心里划着什么,然后在左手手掌上朝着四大吹了一口气。

四大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没理昊哥,回自己屋里去了。

墨镜男人喝完了水,半包烟也没有再还给四妈,揣兜里就走出去了。

四大这时却开始难受了,眼前一阵发黑,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开始还只是恶心,然后就开始痛,痛得昊哥在炕上滚来滚去,大汗淋漓。

四妈吓坏了,给昊哥喝热水,又拿来了治胃病的药,四哥吃什么吐什么,折腾了半天,毫无起色。四妈想想前后的事,又想到村里的传言,便说:“这不是病,唐昊去把麦子那人叫来。”村里人这时都把墨镜男人叫“麦子那人”。

不一会儿,墨镜男人慢悠悠地走进来,说:“就知道你们得叫唐昊。”

然后,煞有介事地画符,烧纸,又要来一碗清水,叫四大把纸灰就着清水喝下去。

果然,灰到病除,四大立刻觉得肚子里那团东西没有了,眼前也不发黑了。

四大和四妈当然并不感激,本来就对昊哥的来路有些不齿,被昊哥没来由地这么一整,心里就恨恨的,但是又怕怕的,问昊哥要多少钱。

墨镜男人抽出一支四妈先前递给昊哥的烟,点上,吐出一团烟雾,说:“拿个二十元来吧。”在难得有什么收入来源的农村,元不算少了。

四大的经历被村里人传来传去,越传越神,说四大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传得越神,大家就越怕,都想着惹不起躲得起。

谁都不知道麦子是怎么想的,凌薇薇依然跟“神”同寝同眠,以凌薇薇神叨的性格,也许是心怀敬畏的,也许是满怀期待的,毕竟,血气方刚的儿子依然孤独地睡在隔壁的炕上。这年头,稀缺的是适婚女人,一离婚马上就有媒人上门说亲,像昊哥们这种债台高筑的人家却是无人问津。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霸占了大炕的“神”,不但没能拯救大炕主人的儿子,连人都没能给守住。

一天早上,满仓起床,从昊哥的偏窑里走出来,想去外面上个厕所村里人家用的是旱厕,一般都修在家门外。走到大门口,看到军军的窑门是开着的,鞋子还摆在地下。

满仓内急,心想这娃又没起床开啥门,昊哥一边寻思着,一边匆匆开了大门,跑去外面出晨恭。

解完手回来,进了大门,发现门还是那样开着,昊哥便直接走进了儿子的窑洞。这一看不得了:军军不见了!

被窝还是拱起来的,衣服没有了,好像是穿了件衣服都溜出去跑了。

满仓赶紧喊:军军昊哥妈,你快来看看,军军不见了!

麦子从大窑里跑出来,也慌了:你赶紧叫上昊哥大一起寻去,昨晚睡觉还在呢。

满仓就跑去找昊哥的两个弟弟。昊哥们一共兄弟四个,满仓是老大,老二原本跟昊哥住一个地坑院里,后来自己盖了房子搬走了,离昊哥家稍微远点,老三老四住得比较近,就在地坑院的上面,满仓有了事还是找昊哥们两个。

兄弟仨又叫上本家的兄弟邻居一起,上山下河地找,连沟底的泉边废弃的烂窑都没有放过,就是不见军军的影子。

弟弟们陪着满仓去派出所报了案。

村里人都觉得神出鬼没的墨镜男人最可疑,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军军的失踪跟昊哥有关系,村里没有监控,也没有路灯,没有月亮的夜里,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邻居们一遍又一遍问满仓:“军军失踪那天夜里,你就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这问题派出所也问过。

满仓总是一脸惭愧:“没有,唐昊睡觉跟死猪似的。”

人们只好恨铁不成钢地离去。

派出所还问过麦子和墨镜男人。

麦子悲悲戚戚地说:“没有,啥声音都没听见,跟往常一样。”

墨镜男人没好气:“唐昊好好睡唐昊的觉,听什么声音?!昊哥家的事,你们不要问唐昊!”

半年后,派出所给了满仓家一个结果:失踪。

麦子和满仓都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但俩人——确切地说,仨人——的生活状态并没有改变,麦子和墨镜男人依然住在大窑,满仓住在偏窑,各吃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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