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是石头
云清在瞄准镜里一直搜索着,看到对方阵地上多次飞出远程子弹,她知道这就是对方的狙击手了,但对方的击发点在不停地变化,一会儿3点方向,一会儿又飘到10点方向去了,一会儿前移3米,一会儿上移2米,每次击发之后都会移动自己的位置,令人捉摸不定,一时无法锁定其目标。
这个时候,她心下明白自己的狙击手在被对方陆续射杀,虽然多少有些懊恼,但仍耐住性子悉心观察。忽然,她眼睛一亮,心突地一跳。因为,她发现4点方向跨度大概210米左右的石头缝里伸出了一根枪管。
这回可算是抓到你了,无疑这就是自己一直未能锁定的目标!心里一阵窃喜之后,她也不稀得去测什么风速估算什么密位。在她这里,认为这些都是小儿科,只有新手才费尽心思做足了这些前戏。
她常常说,打枪就是一种感觉,心里有枪便足矣。因此,这回她一如既往地自信,连瞄也不瞄便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终于射出了她今天的第一颗子弹。然而,在瞄准镜里,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她看到自己这一枪打低了半分,也就是这半分之差让射出的子弹正正擦着对方的枪口而下偏了半粒米。
其实,她这一枪把常玉娟也吓了一大跳。她刚刚在凌飞那儿打掉6号狙击点,一枪之后马上又来到明光这边。
因为她发现对方之前被打掉的4号狙击点位又击中了一名战士,她马上就明白他们又换上新的狙击手了。在寻找好新的位置后,她将98K从石缝里缓缓伸出,准备狙杀这4号点位那名新的狙击手。
可刚刚摆好,正要锁定目标时,从对面突然飞来一颗子弹擦着她的枪口落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把她也惊出一身冷汗,但马上反应过来。她果断收枪立刻一个翻滚,随后翻身而起猫腰迅速去了阿怒那里。
在她与对方进行狙击较量时,战士们顽强阻击打退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而伤亡也已经过半,眼下阵地上仍坚持战斗的不到三十号人了,这第一道防线恐怕不能再坚守了。否则,全要搁在这儿。
“阿怒,这道防线不能再守了,通知大家趁这一拨敌人被打退立即交替掩护撤往第二道防线。”
听到队长命令,阿怒立即向大家发出撤退的信号。在大家行动之前,常玉娟以最快速度又一次成功狙杀了敌人第四号点位的狙击手,然后密切监视对方各个点位的动静,掩护大家撤离。
在临时指挥所里,莫副营长一直在望远镜里观察战场战况,自然也看到了云清射出的那一枪,但没有如期给他带来一丝喜色。然而,见对方忽然开始撤退,他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呐,命令部队全面出击!”
传令兵离开后,他开始沾沾自喜,心头不禁大乐,哈哈!终于熬不住我这“榨油”战术了吧?你们就是几坨铁我也非得要榨出二两油来!
这时,云清自然恼了。俩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就要落下帷幕了,心里一百万个不甘。作为对手,要么不战,要么一决生死。游戏才刚刚开始这马上就撤了,这不糟蹋人吗?白白浪费我的心劲。你要撤,我偏不让你安生了!
她咬咬牙,开始无差别狙击了。见人就射,她一下连撂三人,其他几个点号,因为补充了新人,也跟着一起射击……
同志们交替掩护撤退,刚开始的时候,非常顺利。后来,突然之间,战士们连连扑倒,见顷刻之间又牺牲五人,常玉娟这肺都气炸了。于是,跟他们开启了一场速度比拼。
她不再隐蔽射击,只见她纵身一跃站在山石上,首先朝云清射击,一枪击中她的枪管边上,然后顺着射入掩体,再擦着她的身子飞落在身后的柱子上。因为她人在1点方向,又是左眼瞄准,身体与枪折成外角,妥妥的一射击死角……
吓退云清后,常玉随从马上又身形忽动,眨眼间便跃到了另一山石上,半蹲着扣下扳机,子弹擦着枪管射进去击中四号点位的左额,差点没削去他半边脑袋。接着,又如风一样飞上另一山石上,侧身一瞄,朝六号点位一瞄扣下扳机,顿时,一团血雾弥漫……
然而,敌人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她,霎时,子弹如密集的雹子全朝她砸来。瞬间,她像一阵风一样腾起穿过弹雨,然后双臂一展斜身双脚轻点沿着石林像鹰一样作弧形朝山上掠去,但子弹仍追着打,把所有人看得心惊肉跳,连云清和莫营长见了也不禁咂舌……
李营长和赵营长见了也不禁唏嘘连连,俩人正往山下走来。部队已发起全面进攻,大势初定,战局不可逆转,两人几乎看到了胜利之后的狂欢。
“李兄,两个炮连已到位,手下的兄弟也伤亡不小,要不别跟他们再折腾了,就那一巴掌大的地方,一通炮弹下去他们全变烂虾了。”
“赵兄,这你就不懂了。这股赤匪有骨气,有傲气,很难遇见这样的对手,十回难逢其一,与他们作战才有意思,有股打仗的味道。
我最讨厌一开仗便飞机大炮一通乱轰,没搞几下,又一通大炮飞机铺天盖天而去,跟土豪一样臭显摆,显得自己多么有钱多么有实力似的,这样的仗是个傻子都能打,这多没劲啊。
我最喜欢跟对手刀对刀枪对枪摆开阵势排兵布阵,然后拼脑子拼计谋。再说,这对手越强悍越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死去,这样杀人诛心的活不是更有意思吗?
只有这样才能将敌人最后仅存的一丝意志力和信念给彻底消磨殆尽。人最怕什么?最怕的是绝望。我要让这些赤匪在死亡的绝望中一点点地崩溃。你说,这样不更有意思吗?”
“呵呵!这的确有意思。李兄,你够黑够狠的。杀人诛心的确残酷,但犯上作乱就应该自食其果。行,听你老兄的,就让弟兄们温水煮青蛙去吧,我们在一旁观大戏。”
哈哈哈……
一阵开怀大笑之后,两人一道进了临时指挥所,莫副营长正举着望远镜在观看战况。
云清仍在7号点位仍与常玉娟对战,两人已打出火来了。两下之间的距离相较之前已远了将近一半,将近700米了,这是远程狙击,其他几个点位基本上只能干瞪眼在一旁观战了。
俩人刚刚走进指挥所便听到“啾”的一声,正好一颗子弹从射击孔钻入擦过云清的左肩,她也毫不示弱马上狰狞地回了一枪。
见状,俩人愣了下。之后,李营长朝云清招招手道:“云大美女,别再打了。这仗都快打完了,就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吧。过来歇息一下,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云清似乎不太乐意,但见李营长诚意满满,又只好很不情愿地收枪猫腰过去。
“这赤匪里头有你们的人?”
刚刚落座,见李营长突然发问,云清愣神了,但马上反应过来,而心里又立马一顿,不好,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该死!
顿时,她霍然而起连招呼也不打便“噌噌噌”地奔出了指挥所,把两位营长全给弄傻了……
战场上一片火海,硝烟弥漫,寸寸焦土。莫副营长将两个整营的兵力全给压上去了,一齐进行密集围攻,冲锋一波连着一波,枪声爆炸声震天动地,行动队的伤亡在不断增加。阵地上,一支近200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100人在战斗。
陷入绝境,只能拼死一战!这个时候,战士们身边子弹如雨,火光四溅,但谁也没有畏缩,谁也没有丝毫惧色,一个个黑得像熏肉似的,军服破破烂烂没一块整的,浑身一股子腥臭,有汗味也有血腥味。
大家没有一个不挂彩的,就连常玉娟的左臂也被云清最后一枪给叮了一下。坐在地上,她从内衣撕下一块自己替自己包扎伤口,幸亏只被子弹擦了一下。
包扎完后,她仰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低头瞅了瞅腕表,但今天的白天似乎长无止境一样,从早上8:00多陷入包围开始至眼下才过去六个多小时,离天黑还将近要一个时辰,估计这很难坚持到天黑了。
因为敌人一直在轮番持续进攻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战士们只能一边嚼巴干粮一边端着伯格曼突突。
开始的时候还能轮番歇息片刻,可到了后来,大家都只有连轴转了。这谁也不是铁打的,一个个骨头都累得快散架了,疲劳也会让人丧失战斗力。然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弹药快打光了!
这时,常玉娟啥也不想了,心里只有一个最大的愿望,那就是天赶快黑,只有天黑了大家突围才有一线希望。
然而,敌人似乎很快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一样。在临时指挥所里,李赵两位营长一阵谈笑风生后脸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像要长出獠牙一样。交换下眼神之后,俩人拿着望远镜一起来到观察孔前,与莫副营长并排站着。
观察一阵后,李营长扭头沉着脸对莫副营长道:“眼看天色将晚,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结束战斗。这样吧,你马上命令兄弟们逐次撤出战斗,全体后撤200米,该让两个炮连发言了,我只给你十分钟,过了这十分钟不管撤没撤下我都命令准时展开炮击。快去吧。”
说完,从他的眼底闪出一抹精芒,锋利而又狰狞。这对于莫副营长来说最熟悉不过了。两人搭档也快三年多了,别瞧他闲时嘻嘻哈哈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每每到了这战斗的最后的时刻他便尽显狼的本色。
他其实就是一匹狼。这狼在猎杀猎物的时候,先是耀武扬威一番震慑,然后再不停地扑击撕咬,把猎物逼到精疲力竭绝望的时候再给致命一击。他跟狼一样。
莫副营长当然不敢有丝毫迟疑。因为这每耽搁一分钟都有可能让许多弟兄也亡命葬身于一片炮火之中。嗯了声后,他立即匆匆朝外面走去。
正在这时,云清和林豆还有张明宁赵虎等人来了。大概是外面听到了李营长的命令,见莫副营长要走,云清连忙阻止道:“且慢!莫副营长请稍等。”说着,转向李营长道:“两位营长大人,能否将命令调整一下?”
李营长这人有军人的率直更有军人的果决。他所发出的命令从来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这个时候,假如是自己的手下或者是自己的同僚他都会翻脸。但云清不一样,他们军人最怕特务处,特务处的人都是小鬼阎罗。俗话说,小鬼难缠,阎罗莫惹。被他们缠上了,连死的时辰怎么个死法都不知道。
他当然怕,还必须给足面子。所以,云清一阻止,他立即抬手招了招,并呶呶嘴把莫副营长给招了回来,然后望着云清笑道:“云大美女有何吩咐,请说。我们原本就是配合你清剿赤匪的,所以,我一切服从你的指挥。”
进门之前,云清还有些担忧,害怕欲一力阻止李营长会跟自己翻脸,现在见他并无难色,心里顿时轻松下来,于是,嫣然一笑道:“那里,李营长你太客气了,客气得我这心里像吃了蜜蜂屎似的。
好了,这时间金贵,我也不转弯抹角了。李营长,是这样,我们打算上去跟他们谈谈,希望劝降他们,如果能把这支队伍收服那可是大功一件。我们处长也是惜才之人,刚才电令我们一定要做好劝降工作。
所以,能否请二位营长配合通融一下。你们负责外围警戒,里头的工作由我们去做。如果万一不行再按照你的部署展开进攻,一个不留,一律格杀勿论。这样行吗?”
听罢,李营长望了望赵营长。然而,赵营长却给了他一个脑背。他明白赵营长这是不乐意了。这个时候,谁都不是傻子。既然你不乐意又怕担事,那干脆就自己一力担下,黄团座那儿顶多挨他一顿克,过后啥事也没有,可如果得罪了特务处这帮人,那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再安生了。
犹豫下后,他点点头道:“行,我们配合你们。不过时间不能太久,眼看就要天黑了。到了晚上这变数可就大了,怕只怕这煮熟的鸭子也给飞了。共军最擅夜战,我可把话说清楚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责任我们可不担。”
云清也是爽快之人,向来是“人敬一尺我敬人一丈”。她想也没想便爽声道:“行。我们会把握时间节奏,定不会拖到天黑。”
双方商量妥后,一切都在按既定部署有序展开。而西山阵地上,战斗仍然十分激烈。战士们虽然体力超支非常疲倦,但仍然顽强战斗奋力拼杀。
“不好了,队长,这弹药快没了,这子弹手榴弹都只剩这最后一箱了。”
阿怒一手提着一只箱子过来,常玉娟正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寻找自己的射击目标,闻听后,回头瞧了瞧,说:“没事,没子弹咱们就肉搏,拼死两个赚他们一个。”
这时,林子山从西头匆匆奔了过来。他抹了把汗道:“娟子,敌人在慢慢后撤,不会是要炮击了吧?”
“是吗?”常玉娟深感奇怪,连忙对着瞄准镜看了起来:“欸,还真这样。我估计这是要炮击的节奏,他们要在天黑之前结束战斗就必须拿大炮轰。快通知大家停止射击……”
她话没说完,从瞄准镜里忽然发现山下又来了一拨人马,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跟自己对战的那位漂亮女人,林豆也跟着一块来了。还举着白旗,他们这是要干嘛?这仗正打得热火朝天忽然闹这么一出,难不成是要劝降我们?
沉吟之后,常玉娟回头对林子山道:“敌人要来劝降了,告诉大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先看看再说吧。”
果真这样。林子山离开后,山下有人开始喊话了:“共军弟兄们,我们先停火了,没别的目的,只是先表示下诚意。我们队长有话跟你们说,能听听吗?”
常玉娟探头道:“有啥话快说吧,我们听着呢?不过,若是劝降的话就免谈了,我奉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决不会投降的,死也不会投降。”
“喂!你就是常玉娟吧?我猜也是,早听说过你的名号了,能用一杆汉阳造打下我们的飞机来,说明你我有缘啊。
之前,我们交锋互有胜负。我也是惺惺相惜看重你才过来跟你说说心里话。这人啊,命只有一条,别再做无畏抵抗了,你带着你这一班弟兄过来,我们处座可是答应了,让你们都官升三级,到时候你就是团长了,而且全编入中央军系列,这……”
“你住嘴吧!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和我的同志们是决不会投降的,即使我投了,我的同志们也不会答应。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我们决不投降!”
常玉娟话音一落,阵地上顿时响起一道震天般的吼声。听到这吼声,山下瞬间一片沉默。
但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人开始喊话了,是林豆的声音。她大吼道:“‘石头’,你下山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这一声吼,把阵地上所有人全给震懵了,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像一下陷入了超次元世界。在队伍中竟然隐藏着国民党特务,或许只有常玉娟才有这个心理准备,这太突然了,任谁也无法接受。
常玉娟环顾四周,阵地上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忽然,她发现好像少了一人。
林子山呢?怎么不见人影?然而,正在她纳闷时,山下忽然传来一个男声,他喊道:“娟子,你就听话吧。我们一起投奔国军去,你当团长,我当参谋长……”
是林子山!这内奸居然是林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