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报之以歌（五）
周日整天都跟儿子在一起，去了一个叫做梦想城市的主题乐园，十多个场馆里各种各样的职业角色扮演，淘气的儿子却表现得很顺从，配合着Npc，遵守角色的设定，完成各种规定动作，疯玩了一天，张加帅腰酸背痛，笑的脸都麻了！
中午的时候，李辉约着晚上喝酒吃饭，说是从韩国给带的礼物，一场不行就二场，总之是多日不见，十分想念的意思。张加帅推脱了别的邀请，把狐狸、金星、盼盼、安海人也招呼到市里，跟李辉一起聚一聚，一是几天没喝酒了，自己也想放松放松，二是敦促几人更加紧密的合作，避免出现不和谐的局面。其实张加帅想得多了，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这个道理，他当时还没有体会。
几人约在了一家辣炒海鲜的小馆子，李辉还是带着约翰，这次给张加帅带了一个香奈儿的包包，说是送给他老婆，张加帅接过来看了看，说道：“辉哥，发了横财了，这一个包三万多呢！我老婆看了肯定高兴！”
李辉红光满面，哈哈大笑，引得狐狸等人侧目，只见他伸出手指比划着说道：“这次去公海上，约翰给了我五十个泥码，身不动膀不摇，坐地我就赢了四百多个。哎，幸亏我留了三百，直接给约翰了，拿着剩下那一百多又玩了一天，掉了，咬着牙憋着劲我没再下场！抱回来了二百六，哈哈！”
笑吧你，现在笑的多猖狂，以后哭的就有多狼狈！哪个赌徒不是先赢后输？只有经历过顶峰的风光无限，才会在失足跌落的时候不服输，越挣扎，陷的越深，越不服，就越被打脸！张加帅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可又不能给他泼冷水，只好婉转的劝道：“不是我鸡贼啊！能跟那里把钱取回来的，只有辉哥你一人了！冲着一战封神的成绩，如果是我，说啥也不去二回了！”
说着偷眼观察约翰的表情，没想到他面不改色，甚至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张加帅心里暗叹，就这城府，李辉远不是对手！李辉果然是不以为然，继续吹嘘自己的战绩，听得狐狸、金星等人好像身临其境一般，恨不得自己也撸起袖子下场，跟着一掷千金。安海和盼盼反而只有看到别人捞钱的艳羡，没有那么想要亲身体验的兴奋！张加帅把众人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些后悔攒了这么一个局。
几人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李辉像是赌王附体一样，精彩纷呈的叙述着自己的叱咤风云，使得酒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几个油贩子不聊生意聊赌局，张加帅感到风马牛不相及。直到盼盼和安海举杯凑过来，张加帅才听到别的话题。
“帅哥，我爸有个沙场手续不齐，停了好多年了，安海我俩想找你研究研究，能不能补办手续，继续搞起来！现在沙子价格很高，场子里至少还有二十万吨料，三个月咱就能采选出来。”盼盼喝了一口酒，凑到耳边说道。“一吨大概有个二十块钱的利润，这二十万吨料，怎么也挣个四百万！”安海在一旁补充道。
张加帅老家是矿区，他老爸是干这个营生发家的，张加帅小时候，沙坑里洗澡，河沟里摸鱼，山上林子里乱窜，对这种事情耳熟能详。“你爸那沙场是08年奥运会的时候停业整顿的吧！估计早就取缔了，哪儿有补办手续的可能性啊！别人都干不成，就你能干？”张加帅说道。
这种散乱污企业是严重破坏生态环境的重点整治对象，给它办手续，相当于给半身不遂的人开健康证明，哪家政府机关是睁眼瞎啊！好不容易有个新话题，还是纯纯的扯淡呢！估计是安海的馊主意，戳盼盼这大傻狗上墙！
果然，安海变颜变色地说道：“有能办手续的，以河道环境治理的名义，批一个土地复垦或者土壤改良的手续，不仅能干，还能继续挖沙！”张加帅听得新鲜，不禁疑问：“哦？还有这种操作？沙子挖走了，坑怎么办？”安海认真的说道：“沙场的废水和污泥回填到坑里啊！选沙子用水洗，洗出泥浆，沙子捞出来卖了，泥浆灌进坑里风干。就跟蒸饭淘大米那样！”
张加帅点点头表示听懂了，没话找话的问道：“那这个手续是哪一级政府审批，又是哪一级政府监管呢？”安海一听，以为有戏，有些激动的说道：“县级，县一级就行！上回跟您一起的领导，您那亲戚，估计他一句话儿就办了！”他这么一说，就露馅儿了。
张加帅瞬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是安海动了心思，这人太鬼了，跟自己见了一回古月刚，立刻就能见缝插针！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但是张加帅深谙此道，安海的小伎俩在他面前，搬弄不出任何是非来。“海哥，我感觉批手续的意义不大啊！按你所说，二十万吨原料，有三个月就完活儿了，那还批啥手续？直接顶着风儿，干就完了！真有挨罚的事情，再找县里不就行了？”张加帅故意作出一副桀骜的表情。
“行倒是行，可您总在市里忙，县里的事情照顾不到，今儿干了，明儿停了，那也不是个买卖啊！”安海一脸苦笑。
“对啊，海哥，这也不是个买卖啊！”张加帅复述了最后一句，未置可否，只是端起杯子和盼盼二人碰了一下，继续喝酒。安海不喝酒，却比往嘴里灌酒的表情还痛苦。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到底啥意思啊？
安海的社会经验，是从贩夫走卒中一点一点摸爬滚打积累出来的，跟张加帅的话术技巧根本不是一个套路，就像是地躺拳碰上了拳击，一个躺在地上使招数，一个只许攻击上半身，这可怎么过招儿呢？
李辉赌王大战公海的故事已经临近尾声，所有精彩牌局都复盘了一遍，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高丽棒子的美女有多好玩了。听得金星，眼冒金星！
盼盼听着不对味儿，提杯敬向李辉：“大哥，虽然我这性格像个爷们儿，可我好歹是个娘们儿！我听半天了，你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儿，白话一个多小时了，看把你厉害的！喝酒！”众人哄堂大笑。
李辉也是哈哈笑着不以为意，都是江湖儿女，一点儿不尴尬，举杯说道：“妹妹我敬你，你真是条汉子！”盼盼更是浑人一个，骂道：“嘿！辉哥，你这身边有个约翰了，又说我是汉子，咋滴，你养汉啊？”张加帅听得一口酒喷了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实在是憋不住笑了！
约翰举起杯子不依不饶地说道：“嗨嗨嗨！妹妹，我这是英文名儿，约翰，不是约炮的约！你这没文化了啊！”盼盼更是啥都敢说：“瞅你长得跟个小鸡子似的，还特么约炮儿呢！是约炮的约，养汉的汉！到底谁特么没文化！”众人全都笑喷了，喷的桌子上的菜，没有一个能吃的了！
张加帅笑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起身说道：“我次奥！可别逗我了！赶紧的，走吧，下一场儿！”众人相继起身，转战Live house继续喝酒。虽然张加帅不爱去这种电音类的嗨吧，但以辉哥为首的几人却热衷于此。主要是有盼盼在，不好意思找陪酒的小妹，去夜店可以过过眼瘾，往年轻女孩堆儿里扎，人也跟着年轻了。
张加帅也早没了聊天的兴致。几人都不讲生意，说明生意上都正常，如果有什么不正常的，去夜总会的包间里，借着酒意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张加帅联系了一个公关经理，要了一个大卡座，轩威和啤酒套餐，尽情摇摆！张加帅坐了一会儿，就被音乐轰炸到头晕目眩，索性没跟众人打招呼，走到洗手间外的吸烟区，坐在墙角的凳子上抽烟。
看了看手机，老婆发来微信说，晚上去岳父岳母家跟儿子睡，嘱咐他少喝酒。张加帅看了看时间，估计老婆也该睡了，没有再回复。
安海追着张加帅来到了吸烟区，紧挨着张加帅坐下，点燃一支烟问道：“喝多了吗？”张加帅摇摇头，指了指耳朵大声说道：“太乱，震得我脑袋嗡嗡的！”安海舔着脸陪着笑，顺情说着：“岁数大了！玩不动了！”说着象征性地挪动挪动凳子，凑的更近了，说道：“加帅！把沙场运作运作！真的是个好事儿！”张加帅摆摆手，示意先不聊了，可安海不干，继续凑到他耳边，大声说道：“给你一半股份！行不？”张加帅定定地看着安海，笑得有些轻蔑，安海心里直发毛，张加帅凑到他耳边跟他说道：“海哥，我帮你，不是为了钱！”
张加帅说着，上身向后，眼睛找到了安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钟，又凑到安海的耳边说道：“我帮你，是为了以后你能帮我！”说完起身，居高临下地喊道：“明白吗？你不明白！”安海有点愣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心里想着，这不是没喝多吗？怎么跟耍酒疯似的！不是，到底管不管啊？
张加帅转身往卡座方向走去，几步消失在光影交错中，安海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嘴里自言自语道：“这特么抽啥风了！”说完收拾出笑脸，迅速融入到群魔乱舞中。
张加帅趴在李辉的耳边大声说着话，明天上午要代替区总开周例会，不能玩得太晚，他跟李辉解释着，并叮嘱这里自己有卡，已经结过帐了，如果再添什么酒，还用卡消费好了。又拍拍狐狸和金星，示意他们玩，不用送，自己起身离开。
叫了代驾，张加帅回家，家里又是只有自己一人，他已经习惯了，但有时候也会萌生出别样的滋味。白天跟儿子玩得开心，晚上喝酒也是热闹开心，可夜深了，喧闹褪去，被自己关在了门外，与自己相处时，偶尔会觉得手足无措！他站在浴室的花洒下面，哗哗的水声中，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孤独。
可惜，这种矫情也坚持不了多久，当他赤身裸体钻进被窝时，平和的没有了任何情绪，快速入睡。直到多年以后，丧失了这项能力，每当在床上辗转反侧，或是在沙发上枯坐到天亮的时候，他都十分怀念，那时候，睡得真安稳！
周一早晨，在机关食堂门前碰见李主任。李主任神秘的一笑，张加帅会意，说道：“吃过早饭去我办公室，有事你抓紧办一下！”李主任端着餐盘，跟着晃进了小食堂。区总不在，李主任还没通知到食堂，早餐的份额可能做的多了，不吃也浪费。再加上，跟着张加帅一起吃，还能看看热闹，老总们碰面儿，必然谈论张加帅上周的桃色事件。李主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幸亏不是个娘们儿，要不也是扯舌头、咬耳朵的。
段总也在食堂吃饭，看了张加帅一眼，说道：“精神状态还不错！”张加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段总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同学是纪检的，不过没参与你的事儿！听他说，你在上级公司扬名立万了！哈哈！”张加帅嘿嘿哂笑着说道：“臭名远扬了吧！”“哎，铁骨铮铮！”段总笑着说道，有点儿贱兮兮的，气得张加帅也不搭理他，段总笑得更戏谑了，这种玩笑属于温柔的打镲，无伤大雅，却是两人关系真不错，才敢开这种玩笑！
段总悄悄地耳语道：“上级公司党委对你一致好评，那两个傻叉，可就倒霉了，弄不好还会移送到公检法呢！而且牵扯进去几个人，这趟线儿，连根儿拔起来了！”张加帅轻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自求多福吧！这狗屁倒灶的事儿，弄得我好尴尬！”
段总撇了撇嘴：“你还在乎这个！也不是那要脸的人啊！我特么倒是可以举报你，那个谁来着？火锅儿！”张加帅听得直呲牙：“我次奥！段老大！你丫大名儿是段延庆吧？”段总没反应过来，满脸问号。李主任凑过来，低声说道：“天龙八部，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江湖人称恶贯满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