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已死人,无去处
边关烽火三年三，缺粮少水刀刃卷。沙土充饥粪汁饮，八百挡万二人还。~佑白虎
“柳旗主，这人还有两口气。”
尸山血海，断臂残肢，满目疮痍，身中百矢，双眼无神，气若游丝，空望天际，耳边声迟。
柳如是看向尸堆，尤其那顶端之人，一双灵眸径自转，仿佛看到了猛兽。
“虽欲死，而气不散，力已空，尔刀不放。好一个铁血男儿，好一尊杀场修罗。”
柳如是开口称赞，身旁石黑开口提。
“如今还剩一口气，再赞下去便断气！”
柳如是侧头发问“我称赞耽误救人？”
石黑闻言顿一怔“你不发话谁敢去！”
体内血液流大半，身躯只剩萤火温，血灌瞳仁入眼赤，耳边回荡依稀声。
“你这瘦瘦小小，居然也来充军？家里没大人了！”
“你小子居然识字，不如给本将当个传令。”
“看好了，这套刀法叫血战八方，使得就是个血勇之气，杀的就是那八方仇寇。”
“你小子走运了，加入咱们莽砀军，又得白佑将军看中，以后少说是个军参。”
“八百莽砀可破万，不破鞣冉终不还！”
“奶奶的，这月粮饷又没按时送来，贼兵一日三攻，这兵当的窝囊。”
“断水了，老子连尿都断了，你们谁借我一口，大不了我用命还。”
“跟我杀啊，老子可以战死，但是不能饿死。”
“退了，未明，敌军退了！”
“杀，追上去，杀！”
佑白虎猛然起身，手中刀砍到一半，身躯一滞难为继，双眸微动看四周。
少女端碗眼瞪圆，一时尚未反应完，身后少年手掐诀，口中不由出长叹。
“随雨，你现在可以叫了！”
少年提醒少女起，药碗一扔蹿出去，口中高呼杀人了，不过片刻人影稀。
“不好意思，舍妹愚钝，反应略慢，有怪勿怪，习惯就好。”
少年手印缓缓松，佑白虎身躯能动，先是取下头顶碗，随后擦净脸上药。
“我。。。”
“你没死！”
“你。。。”
“柳旗主和石旗官将你救回！”
“这。。。”
“这里是雍凉城净灵司水波旗驻地，你可以在此安心养伤，有什么可以等伤好了再问。”
佑白虎一阵无语，每句话只说一字，答案怼在腮帮上，言语不知从何问。
“哥，你别怕，我回来救你了！”
就在二人凝望时，少女喊声随风近，手中高举狼牙棒，柄长头大锤头巨。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不至于不至于！”
少年拦妹苦口劝，少女呲牙跃欲试，仿似看到看家狗，越拦越凶仗人势。
水波堂，议事殿。
柳随风迈步进殿，看向桌案后姑姑。
“姑姑，佑白虎已然醒了，下一步如何处理。”
柳如是俏脸微抬，露出三分栀子笑。
“暂时先不用管他，让他恢复下伤势。”
“姑姑，此人天发杀死重，若是留用必为祸。”
柳如是没有做答，只是递出一卷册。
柳随风上前接过，细看内容眉头紧。
懵朝三六九年露月，莽砀军在九难镇征兵五百零三补充战损。
三七零年菊月，莽砀军领命西进驻守白虎关。
三七一年麦月，鞣冉大军十五万，攻打白虎关外九镇十八县。
三七一年仲月，莽砀军领命出关劫鞣冉粮道，战十余场，鞣冉大军断粮自退。
三七一年桂月，莽砀军夜袭肥廉城，杀守将夺敌城以为据。
三七四年季月，三万鞣冉大军攻肥廉。
三七四年露月，鞣冉兵退，莽砀军仅剩二人还。
柳随风惊愕抬头“姑姑，这兵册大有问题。”
柳如是轻轻点头，口中不由喃喃道。
“人常言，八百莽砀可破万，他们做到了。”
“姑姑，你是说，这佑白虎便是生还者之一？”
柳如是拿起一卷，递给自家侄子。
柳随风接过一看，兵册上尽是人名，勾勾抹抹涂涂去，仅剩二人名还在。
“西门欠登，东方未明。”
口中喃喃名字念，少年眼中光芒闪。
“佑白虎是假名，白虎主西煞自出，他本名西门欠登！”
“他本名东方未明，莽砀军主将佑文桦在白虎关收他为义子，故赐义名佑白虎。”
少年尴尬还兵册，随机满脸尽狐疑。
“如此大功，早该拜将，何以至此？”
柳如是叹息一声“鞣冉强攻，围点打援，粮送不进，改流断水，为求力战，莽砀死守，鞣冉退日，仅剩二人。”
柳随风起初不解，反复咀嚼话中意，仅剩二字恍惚觉，背后寒毛惊乍起。
“二人回还交配刀，刃卷柄秃似铁棍，莽砀残旗呈军部，将军印信如血沁。兵部参谋不留用，发银遣还各自乡。欠登尚有家可还，未明家徒半壁全。”
少年垂首难言语，一时心有戚戚然。良久转身径自去，远远观望屋中汉。
佑白虎侧卧床榻，身上纱布裹实严，不知使用何枪药，伤口微痒痛不烦。
新肉生长便如此，心知肚明微闭眼，前尘如梦眼前荡，旧面熟音形影全。
大难不死有后福，不知福在何处圆，身虽有地心难栖，早死肥廉城头边。
转天送药，少女推门，探头探脑，身背刀剑。
佑白虎接过药碗，一口将其灌饮下，递还瓷碗人不接，凝视半晌才出言。
“(???)这药你不觉得苦？”
“(￢_￢)药即是药，哭亦何解？”
少女沉吟又半晌，方从怀中掏瓷瓶。
“此处有蜜糖一罐，我忘了问你加否。”
佑白虎低头看碗，一滴药液碗中留，仰头复将药液干，空碗递到少女前。
“谢谢，不加，苦则苦矣，苦不过生。”
柳随雨半晌接碗，将蜜糖放在床头。
“要不然你趁药不注意，现在把蜜喝了不晚。”
好个趁药不注意，我想说句谢谢你。
目送少女缓步离，起身取刀院中去，血战八方煞意出，悍勇之气随风起。
横刀问胆先起手，血勇三劈力不留，错步拧扫借腰劲，兵削瓦解断敌手，左右横割扫敌颈，斜斩反划变幻多，翻身撩挑避敌锋，千军可破生死定。
八式口诀配八招，步法只进从不退，煞气层叠眼发赤，战意冲霄凝复凝。
柳随风远远看着，忽然有些理解他，但是不想成为他，他的人生太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