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血脉
第一节
胡其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就算那时在它闭上之前,也依旧瞪得很大,似乎想要撕碎他。如今又看到了这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再一次闭上双眼后,他发现自己脑海里已经充斥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对自己表露过爱意,而后却满是恨意的眼睛。
胡其口中喃喃道:“对不起......”一瞬后,他默默低下了头,整个人弯下了腰。
湛槿初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便让侍卫带康道回去。
康道看了一眼地上的胡其,眼里的疯狂尽收,仿佛他还是那个儒雅的男子。他规规矩矩向贺南泓几人行礼道了别,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胡其,转身时,他淡淡地说了一番话:“我曾经想过阔别家人与你远走高飞,也付出了行动。我求好久,才让爹娘松口同意与你在一起。我满心欢喜地与你一起去灵祈寺,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早就送到了早已备好的院子。可惜,终究是我一人的黄粱一梦......”
康道的嗓子本就被毒毁的喑哑,加上语气中的苍凉,致使他的背影也笼罩上了难以言喻的悲伤。胡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眼眶慢慢红了......
“唉,情这个字,谁都难于逃脱。所以,这胡其也招供了?”明德帝听完湛槿初的叙述,感慨了一声。
湛槿初把一张纸从那一摞中抽出,“招了,他是抚溪姬姓族人培养的密探,他能顺利进入大荆,便是......右相的功劳。”
明德帝拿着那张纸,眼神微愠,早就有料想过是他,如今真的确定了,心中不免还是会有怒气滋生。
“咳咳咳咳咳咳......”明德帝突然咳嗽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咳得有些难受的胸口,另一只手抓紧了那些证据。
湛槿初忙替他倒了一杯热水,把那些纸张都放到了一边,把水递给了他,接着又伸手替他抚着背,眼里露出担忧。
“无事,只是一时怒火攻心罢了。”明德帝苍白着脸色拍了拍湛槿初的手,让他宽心。
“再请太医来看看,这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要不,让我宫里的大夫来给您把把脉?”湛槿初看着明显在硬撑的明德帝,双眸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不用麻烦了,休息一晚就好。”明德帝笑着摆摆手,又拿起了那些纸张,一张一张看完,一张一张放下。
夜色越来越深,宫里的灯火灭了许多,但依旧亮的晃眼。
明德帝把纸张都归放好,抬头看向一直在旁侧关注着他的湛槿初,“唉,这大荆原是如此千疮百孔,朕这皇上,当的失败.....”明德帝脸上嘲弄的笑了笑。
“父皇本不该在儿臣面前说这些的。”湛槿初双眸透亮,他有些愣住明德帝会如此直白与他说出这些话。
“但朕又能和谁说这些?罢了,初儿,后面的事,朕明白要如何去做。朝堂安静地太久是时候动一动了。”明德帝眼中有狠决闪过,他看向桌案上的明明灭灭的蜡烛,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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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林斯已经往康新宫传了证据到手的消息,今晚那人也该会动作了。”回康新宫的路上,林文走在湛槿初的身侧禀报道。
“不,不会这么急,这人藏了这么久,现今他也定然先要探探我是否带了东西进宫,最近他应该还是会按兵不动。” 湛槿初转头看向依旧灯火通明的乾清宫,眼里有些情绪一闪而过,让人抓不住踪影。
“初儿,若是以后真到了争权夺位那一步,朕想让你手下留情。兄弟残杀在皇室中屡见不鲜,为了争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这些,朕都明白。但大荆皇室现今血统凋零,若是可以,望你能留下他们性命,留下皇室血脉。”明德帝语重心长的话还在湛槿初脑海中经久不散,那充满期望的眼神落在湛槿初身上时,仿若千斤重担,压得湛槿初一时间失语,定定的盯住那已经有了花发的父皇。
“好。”湛槿初看见自己缓缓张口应下。
回过神来,湛槿初看了看这如同囹圄般的宫墙,血脉二字,在这宫墙中似乎一个魔咒,永远禁锢着人心,使人疯狂使人哀愁,谁也逃不过。
湛槿初缓缓收回目光,循着那还亮着光的康新宫而去。
皇宫虽然富丽堂皇,吸引着多少人的目光。但那宫门一开,皇宫就像是一个吞噬人的凶狠巨兽,将人全都吸食干净,不留残渣。然而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无数人心甘情愿陷入其中,乐此不疲。
第二节
明德帝的人很快接手了余下的事项,湛槿初得以空闲下来与贺南泓在京城游玩。虽说这一行路上还多了宣润和秦睦,再加上被安九请求带上的齐愿景,但这也不妨,只是同行罢了,毕竟大家都很有眼力劲儿的各走一侧。
贺南泓抱着湛槿初同乘一马,面上的喜悦难以掩饰。他早就安排好和槿初一起出来游山玩水,奈何事务繁忙,两人一直都抽不出空闲,如今如愿以偿,哪会不开心。
“皇上支开我们,是已经掌握所有证据了吧?”贺南泓看着怀里盯向远处发愣的湛槿初,小声问道。
湛槿初回过神来,往贺南泓身上靠了靠,“嗯,剩下的事父皇不想让我们看见。湛槿嘉这静王也只能一辈子是静王了。”湛槿嘉私下利用户部职权帮助杨明佑做下了许多事,甚至有些可能连柔贵妃都不清楚,明德帝查到的时候思虑了许久,而后才做出了让他一辈子禁足静王府,常伴古佛青灯的决定。
“吁!”贺南泓单手握住缰绳,勒令马停了下来后说道:“我不认为他能呆得住,湛槿嘉野心与他舅舅一般,让他一辈子就如常人一般过日子,应是会引起他的反扑。”
“这些我们知道的父皇也清楚,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所以把我们都支开,应是不想让我们见到他的安排心中有疙瘩。”即使明德帝知道就算支开了他们也会留人在京城中随时盯着。湛槿初低头笑了笑,“其实父皇和皇祖母真的很像,他也不想让自己狠辣的一幕让自己孩子知道。所以他把六弟七弟、二皇兄和我都支开了。”
“君王有情,他是在护着你们。他让我与宣润他们一同告假,带你出城让你暂时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可见他的良苦用心。”贺南泓说完揉了揉湛槿初的头,翻身下马后将湛槿初接了下来,把马绳递给了林文,自己带着湛槿初往那山上走去。
湛槿初望着那蜿蜒山路,虽然曲折,但两侧难掩好风景,春风拂过花草树木,使之换上了新衣,美不胜收。
“我明白,既然如此,我们便别辜负了父皇的好意,好好看看这西山上的好风景。让这么久的紧绷疲乏通通一扫而空。”湛槿初转头冲贺南泓笑了,笑得明媚灿烂,仿若融入春色,让人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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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杨明佑早朝时便被扣下,御林军在朝会还在继续时已经赶到,直接拿了御令进了右相府。
右相府中的暗卫被明德帝特意派往的武功高强的人协助御林军一网打尽,全都先一步压入了大理寺。右相府的主人及一些近身的下人、管家也被通通押往大理寺。一时间哭声、喊声、骂声不绝,引得路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杨明佑此时还在大殿之上,他跪在地上为自己开脱着罪名:“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不知静王殿下竟干了这么些有违大荆律法之事,还请皇上明鉴啊!”
湛槿嘉听此话恶狠狠地盯向了杨明佑,“右相大人真是好狠的心,如今事情败露,你竟想把所有罪责都安在我身上,我唤你一声舅舅,你却是如此对待你的外甥吗?”湛槿嘉有些气急败坏,姜还是老的辣,怪不得之前那些事杨明佑都是直接与他当面谈,不留一点纸张。
“静王殿下,老臣对不住您,未能发现并阻止你干出那些事,是老臣之过。您如今怪在老臣头上老臣也无怨,终是老臣未能行到长辈之责。”杨明佑声泪俱下,以退为进将湛槿嘉塑造成一个自己做了错事还全都往别人头上砸的形象。
在场的王公大臣都纷纷议论开来,对着湛槿嘉指指点点。一声一声都砸进了湛槿嘉的耳朵里,让湛槿嘉怒火中烧,“杨明佑!我的好舅舅!你以为这样就能脱身吗?不可能!就算后面的事你没留下证据,可是前面那些事,你以为你能全推我头上?帮助抚溪人在我大荆扎根,甚至助人考上科举,桩桩件件你能推给我?别忘了,那时我可还是呀呀儿语的孩子。”
“静王殿下慎言,这些恶名老臣恕难收下。还请皇上为老臣主持公道啊!”杨明佑老泪纵横,一副不屈的模样。
明德帝平静地看着大殿中的闹剧,不言不语,手轻点在腿上,一下一下,明明并无声响,却让大殿中的百官都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