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听琴
葱笋样手指在弦上一“琶”,琵琶声余音缠绕,渐渐归于平静。
姬涵怀中抱着琵琶,秀目中含着凄苦的笑,静静地望着对面听琴的年轻人。
小七穿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细麻布长衣,隔着月白色丝质帷幔,也在静静看着她哀怨的笑脸,仿佛还沉静地绕梁的韵律中。
女娲造人时对姬涵似乎十分用心。
她身姿增一分则胖,减半分嫌瘦,肤色白里透着浅淡的绯红,像三月里的桃花,更像熟透的水蜜桃,散发着撩人的气息,更加多出一份别样的韵味。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在九霄楼这种地方,早过了最抢手的时节,但姬涵却是例外,依旧是九霄楼不可或缺的台柱子。
老天给了她这样一副姣好容貌,却又让她委身在九霄楼这样的地方,不由得令人感叹老天的无情。
半晌。
小七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姬涵那凄苦哀怨的笑脸。
他左手摸一下浓密左眉间,那条比较明显的疤痕,随后从怀里掏出块金子,起身放在锦榻上,转身默默的离开。
他没说一句话,更没有多余的纠缠,这一连串动作做得干脆利索,却透着种无边的冷漠,无限的无奈。
“小爷不再坐会?”
温玉如笑着进来,笑着说。
小七冷漠地一侧身让过她,径直离开。
姬涵看着小七消失的背影,白嫩的脸颊上桃红色更艳。
小七每次来总这么冷漠,冷漠得就像是块冰。
不管多么铿锵热烈的琵琶声,都丝毫不能令他动容,他好似根本就不懂琴音。
不懂韵律的人,花费不菲的银子来听琴,为什么?
小七每次无言的离去,姬涵都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每次无言的问自己,她那颗见惯风月波澜不惊的芳心,都会如同琵琶上的那根老弦,在不停的嗡嗡颤动。
姬涵看小七的样子也就十八九岁,长的也是那种放在人堆中,都不引人注意的样子,唯一的特点是凡事都用左手,右手好像受了伤又或是天生就残疾。
小七每次来穿的都是这种,灰不灰黑不黑的细麻布长衣,好像他就这么一身衣服,又好像他是怕穿着太华丽,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九霄楼听姬涵弹琵琶可不便宜,但小七似乎有花不完的银子,偶尔还能掏出块金子。
姬涵起初并没多留意小七,但小七能时不时掏出块金子打赏她,这就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九霄楼的花魁,姿色是不必说,心思也是特别的细腻。她知道小七绝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这么年轻多金,绝不会穿的如此不讲究。
姬涵判断像小七这样的人,所做的事绝不会简单,一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做的。
这种人如果生在江湖,最可能从事的职业就是杀手。
这个念头在姬涵心里,不止冒出来一次,每次冒出来她都会脸颊绯红,心里都会有一阵莫名的不安和悸动。
她从来没有问过小七是做什么的,青楼女子只要有钱赚,根本没闲心思问客人做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想这些。
“大姐!”
姬涵走出帷幔,含笑脆生生叫了声。
温玉如从小七离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心里忽然涌出股异样的情愫,她对小七的背影,总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温玉如自从在九霄楼第一眼见到小七,这种亲切感就油然而生。
“还和每次一样?”温玉如听见姬涵在喊她,展颜笑着问。
姬涵用手指着锦榻上金子,含笑点点头。
温玉如开心地笑着说:“这种客人现在真不多见。”
姬涵又不置可否地笑笑。
温玉如:“今天他点的是什么曲子?”
姬涵:“他从不点曲子,我兴致所致信手弹什么他就听什么,从不挑剔。”
温玉如喜笑着说:“出手大方又不挑剔的客人真是难得,这样客人也最好等候。”
姬涵会心地浅浅一笑。
温玉如小声嘱咐说:“越是这样客人越不能慢待,知道吗!”
姬涵肯定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话。
温玉如左右看看说:“跟我走吧。”
姬涵顺从地一点头。
温玉如拿起衣架上白色狐皮披风,刚准备给姬涵披上,被她笑着抢了过去。
她自己把狐皮披风披到肩上,又一笑,抱着琵琶随温玉如离开。
姬涵没有问去哪里,更没有问去干什么,她在这里早就学会了服从。
独笋子殷勤地给青乌佛舀酒,这本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却做得十分开心,十分的心安理得。
伍道策:“十天后明察司成立,我在想给他们送什么样的贺礼才好。”
青乌佛:“伍掌门只要一声令下,老衲去给他们添点喜气。”
残雪道端起酒碗含笑说:“贫道倒是想去凑凑热闹。”
独笋子搓着手说:“我是个粗人,这种场合我去最合适不过。”
伍道策没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三人,心里显然已了主意。
残雪道:“掌门的礼物备下了?”
伍道策沉吟半会说:“还缺点,不过也差不多齐了。”
“要不从我杂货铺里给掌门再凑点!”
独笋子放下空酒碗,打趣地说。
大家都不由得开心一笑。
楼梯响动,姬涵抱着琵琶出现在门口。
雪一样白的狐皮披风,衬着她桃花样的容貌,一点殷红小嘴在生动的脸颊上,含着欲露未显的笑意。
她眉宇中藏着一丝丝忧郁,想着当年昭君出塞时也不过如此。
青乌佛哈哈大笑说:“果然没让老衲失望。”
“法师你怎会失望!”独笋子笑着说。
青乌佛:“能弹出那么美妙琴音的人,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女子。”
姬涵见温玉如搬来张椅子,忙粉脸含笑,微微躬身,坐下。
温玉如走到边上,在角落里坐下。
姬涵向众人微微笑笑,葱笋样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拨。
春风样妙音立时在房间里荡漾开来,搞得人心底不自觉一颤。
青乌佛枯瘦的脸上,平和的双目中滑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