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胡泉儿
方圆有八百里的毛里戈壁沙漠,偏偏在它的北边有一块小绿洲。
绿洲里还神奇的有一眼清泉,那里就是胡泉儿。
胡泉儿本不是地名,过往商旅见这里既有胡杨红柳又有泉眼,口耳相传成就了它的名字。
至于生长在这里的红柳,好像被人们选择性地给忘记了。
最早发现这里的一批人,看见经常有一些商旅驼队从这里经过,先后就在这里做起了客栈和酒馆的生意,胡泉儿逐渐也就形成了一个小镇甸。
它的市井虽比不上中原城池的繁华,但也绝不萧条,更不冷清。
官方地图上既然没有标注这个地方,这里自然也就没有衙门,更不说是有什么驻军。
没有官府介入,照理说秩序应该非常的混乱,可这里却是太平无事,买的卖的说话异常和气,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胡泉儿能有今天这样祥和安定的局面,其实是要亏一个人,他就是胡泉儿。
胡泉儿三十岁的样子,身高不算高,勉强能有七尺。长的不算胖,用魁梧来形容更贴切。
他穿一身在这里并不多见的白色丝质长衣,手里常年拿把白纸折扇,猛一看有点文人的模样。
胡泉儿姓不姓胡没人知道,叫不叫胡泉儿更没人知道。
他仿佛是专为这地方所生,凭空就出现在这里抽头收银子。
这里所有做买卖的人家,竟然没有一个有异议,都会按时按点把大把的银子送到胡泉儿的面前。
商家们辛苦赚来的银子,好像本就应该送一部分给他一样。
胡泉儿在这里差不多有四年光景,已经积攒下相当可观的银子。
他的吃穿用度自不必说,宅院修造的自然也是十分的气派。
胡泉儿每每吃饱喝足都会到街面上去消食,每个买卖人家都会客气地叫他一声:胡八爷。
他每每也都会客气地点点头,心情好的时候,他还能跟这些商家,寒暄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
白亮炽热的日头烤得人心烦。
今天胡泉儿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好。
他推开面前的羊肉汤碗,用块细白麻布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起身慢步走到檐下,在胡杨木躺椅上舒服的躺下。
模样还算俊俏的女佣走过来,在他边上方桌上放上一杯茶,又恭敬的退下。
胡泉儿欠起身,呷一小口茶水,脸上荡漾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胡崽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高却足有七尺,面色生的还算白净,是一个看着不让人心烦的人。
他穿身胡不胡汉不汉样式的白色粗麻布衣服,腰间别着一支似骨似玉的胡笛,红绿相间的粗麻布头箍上,插着一根并不鲜亮的雉鸡毛。
胡崽子快步穿过厅堂,径直奔到胡泉儿近前,含笑躬身,轻声说:“八爷,外面有人求见。”
胡泉儿厌烦地皱了皱眉头,挥动着手里折扇说:“让他过一个时辰再来。”
“是个女子。”胡崽子又轻声说。
胡泉儿欠起身,看着满脸喜色的胡崽子,狐疑地问:“是倔驴头家的女娃子?”
胡崽子笑着又摇头又摆手的说:“不是他家姑娘,但这个姑娘确实是骑驴来的。”
在这戈壁连着大漠的地方,骑马骑骆驼的人常见,骑驴的却是十分罕见,而且还是个姑娘。
胡泉儿心里好一阵狐疑,又看着胡崽子问:“是胡人?”
“是汉人。”胡崽子接着用十分羡慕的口吻说:“她人长的鲜亮衣着也鲜亮,总之小的从没见过这么鲜亮的姑娘。”
胡泉儿用折扇指点着他,笑着说:“改天有机会爷带你去中原,让你看看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鲜亮这两个字。”
胡崽子开心地说:“小的谢八爷爱惜,就是不知哪天才能去。”
胡泉儿用扇子狠敲一下他的头,瞪起眼睛说:“心思成天尽在这上面。”
胡崽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轻声说:“八爷,那小的去把她给回了,让她过一个时辰再来?”
胡泉儿又仰面躺下,悠闲地闭上眼睛,挥挥手上的折扇。
胡崽子心领神会的一笑,躬身后刚要走,见一个十五六岁毛头胖小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他赶紧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把胖小子拽到边上,轻声问:“水耗子,不是叫你在门外看着那个姑娘,你怎么跑进来哪?”
水耗子苦着胖脸说:“崽子哥,我拦不住她。”
胡崽子用手戳着他圆脑袋,低声说:“你找死啊!不知道八爷吃了饭要歇一歇?”
水耗子顽皮的伸一下舌头,瞄一眼在躺椅闭目养神的胡泉儿,轻声说:“崽子哥,你快去看看,迟了我怕她自己就进来了。”
胡崽子狠狠瞪他一眼,轻声说:“还不快走。”
“吆!胡八爷好大的谱,本姑娘来了不出去迎一下也就算了,竟然连见都不想见,还要本姑娘亲自来见你。”
唐姑娘手里摇着短小的马鞭,说着话已经笑吟吟来到厅堂里。
胡泉儿躺在椅子上,猛然听到唐姑娘的说话声,身子不自觉就是一抖,但他并没有起身,甚至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出去,出去出去!”胡崽子瞪起眼快步迎上前,指着唐姑娘说:“八爷在睡觉,谁让你进来的?”
唐姑娘脸一寒,妙目圆睁,手上马鞭狠狠一抽边上的廊柱,厉声大喝:“挺什么尸,还不给本姑娘滚过来?”
胡泉儿猛然睁开眼,欠起身,刚想要发作。
唐姑娘已经面若寒霜来到胡泉儿面前,用能杀人样冷冽目光在看着他。
胡泉儿用手揉揉眼睛,在看清唐姑娘脸时,也证实了自己刚才心里的所想。
他浑身猛然一震,弹簧样从躺椅上蹦起,折扇掉到地上都没得顾上去捡,立马垂手恭立,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胡泉儿怎么会如此惧怕这个盛气凌人,衣着鲜亮,人更鲜亮的唐姑娘?
胡崽子站在边上,惊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跟胡泉儿有三年多时间,胡泉儿每次发怒时,别人都是如此惶恐的在看着他,从没见过胡泉儿对谁如此敬畏过,这此般恐惧过。
唐姑娘没有理会胡泉儿的熊样,环视着四周笑着说:“房子造的不错嘛,难怪你有这般胆气。”
“小的不敢。”胡泉儿低声嗫嚅着说。
唐姑娘冷哼一声,马鞭又抽下胡杨木躺椅说:“算了,今天没功夫跟你说这些。”
水耗子见胡泉儿如此惧怕这个来历不明,衣着鲜亮人也鲜亮的姑娘,赶紧乖巧的搬来一把椅子,憨笑着放到唐姑娘边上,无邪地笑着说:“姐姐消消气,坐下说话。”
“放肆!”胡泉儿抬头冲着水耗子猛然大喝。
水耗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立马苦起脸,耷拉下嘴角,眼中蓄满委屈的泪水。
唐姑娘眼睛立马一瞪,对胡泉儿大吼道:“你吼什么吼,有话不能好好说。”
胡泉儿赶紧低声下气地说:“大小姐息怒!都是小的管教不严,让他唐突了大小姐,小的该死!”
唐姑娘在椅子上坐下,不再搭理浑身在微微打颤的胡泉儿。
她看着水耗子笑着问:“你多大呐?”
水耗子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唐姑娘,怯生生地说:“十五。”
“叫什么名字?”
水耗子嗫嚅着说:“水耗子。”
唐姑娘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心想在这戈壁大漠哪来的水,他怎么会叫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她又笑着问:“谁给你起的名字?”
水耗子偷瞄一眼胡泉儿,没有敢吱声。
唐姑娘疑惑地问:“你是姓水?”
水耗子乖巧地点点头。
唐姑娘疑惑的打量起水耗子有点胖的身子,笑着说:“你这么胖,哪里像一只耗子?”
“小的回大小姐的话!”胡崽子媚笑着看着唐姑娘,指着水耗子说:“他长的虽有一点胖,钻土打洞的功夫却是一等一,不管戈壁还是荒漠,世上就没有他钻不进去的地。”
唐姑娘听胡崽子这么一说,又惊奇地望向水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