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参军
彭震自母亲死后,真是有家难回,虽然寄宿在表姐小环家中,但两家毕竟是远亲,况且就算是至亲,以彭家现在的遭遇,也必然不愿收留,自从得知彭家被抄了之后,自己的这位舅母便时常冷言讥讽,若非是他身上还有些银票,恐怕早就将他赶出家门了。
这般过了半年多,舅母越发冷淡,亏得表姐小环在中间调和,四口人关系有些微妙。
这几日彭震夜不能寐,暗自感慨“都说大丈夫该顶天立地,成一番大事,我彭震虽不是英雄好汉,也是男儿之躯,即便不能干成大事,但也不该这般碌碌无为,需得寻一个出路才是。”
那时清廷为了巩固统治地位正在组建的一支新式军队,组织者乃是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这支新式军队称为“新建陆军”,当时称武卫右军,也称定武军、新军,即是后来的北洋军。
定武军的特色是完全使用西式的军制、训练以及装备,由德国人为主的洋人教习,算是清朝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正规军。
现如今定武军正是扩充期,在各地招募新兵,恰巧一支负责征兵的小队正到了彭震表舅家这一带。
领头的队长绰号李大眼睛,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主,以前还做过乡村的教书先生,后来镇子闹饥荒,兼有天灾匪患,老百姓已经没了活路,李大眼一家人都死于旱灾,这个文人为了活命不得已参了军。
因为认得字又为人圆滑,李大眼睛很快便受到了上级军官的赏识,做了一个大队长,此番奉命募兵正路过这小镇,张贴了募兵告示。
彭震看了征兵告示,他把心一横,便打算去参军了。
按理说彭震的身板并不适合参军,只不过他软磨硬泡,而李大眼这支征兵小队此次下乡没招募到几个人,怕完不成上头给的任务,勉强招了彭震这个书呆子。
彭震参军的初衷一是可以不必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二是听说当兵的手里有枪,有了枪他就有机会报仇,仇人有三个,阴山派白眉道士、大冶县令王敬麟、江西闲人孟亭。
彭震此番入伍,最高兴的是小环的父母,只因为彭震将他的银票都留给了周家,以后他们家既不用在白搭粮食,还赚了一大笔钱。
舅母也眉开眼笑,临行前给彭震备了几身上好的衣服,做了一大桌子菜为其送行,一家人难得这般其乐融融。
至于彭震为什么要把钱都留给表舅,这有他自己的打算。
参军本就不方便携带太多的钱,留给周家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最重要的是彭之遥留下的《刺灵术》和子母玉。
玉璧他可以挂在身上,那书籍不便携带,只能暂留在周家,收了自己的钱,他们自然会妥善保管,等日后自己出人头地,定是要回来索要的,他再三嘱托自己的表姐,一定保管好自己家传的这本《刺灵术》,小环自觉亏欠彭家,也像他保证人在书在。
次日天刚蒙蒙亮,彭震起了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舅母家,到镇上与李大眼睛汇合,此后便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1899年秋,湖北的新军部队受调奔赴山东,其目的是镇压乱军义和团。
彭震所属的新军部队为一支先遣骑兵部队,是一个十八人的排,排长姓白,副排长便是李大眼睛。
这个姓白的排长早年打仗脸上被人用刀自鼻梁至右耳砍出了一道疤痕,军兵们背地里都叫他白大疤拉,这白大疤拉生的膀大腰圆,皮肤黝黑,除了姓白全身没一处是白的。
骑兵行至河南地界,彼时行军只靠着一张手绘的地图,路线并不能完全精准,经常会走些冤枉路。
骑兵队走进了一片山林地带,已是日薄西山,白大疤拉勒住马缰止住行进,翻看地图,紧皱着眉头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这是什么鸟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李大眼睛,看看。”
李大眼勘探一番,道:“此处是河南信阳地界,已临近安徽,此山当属西九华山分支,具体什么峰什么岭却不清楚。”
山林间蚊虫颇多,白大疤拉下令加快行军步伐,军士们已经疾驰了一整天,现在早已是人困马乏,林间路途又崎岖难行,强行走出几里路仍然不见人烟,此时天已经完全昏暗。
“李大眼睛,老子咋觉得咱们他娘的在兜圈子?”白大疤拉拍打着眼前的成群的蚊蝇:“我说,你他娘的是不是带错路了?”
李大眼连忙下马查看地形,他适才偷偷在林间做了记号,这厮早就察觉到不对,他手上的指针失灵了,只是没敢跟排长说,谁不知道白大疤拉脾气暴躁,要是真带差了道,他这个副官可就成了路边的鼓挨打的货了。
此时天黑的能见度不及十米,而且林间多有水洼,晚间气温骤降,泛起了浓浓雾气。
李大眼睛检查着周围地势,似乎是觉得眼熟,来回打量了有一会儿,突然看到一棵大树上有自己用刀子刻下的记号,登时瞠住了。
“这下是手捧鸡儿——完蛋了。”
士兵们围坐一圈正在啃着干粮饽饽,有的已经累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白大疤拉盯着李大眼睛,见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不耐烦道:“我说大眼睛,你他娘拉磨呢,到底有没有个准?”
李大眼好歹是读过书的人,他明知道自己带差了道,却知道不能认,他来回转圈正是在思量如何蒙混过这位莽汉。
“都说这夜里行山会遇到邪门儿,今天恐怕是被弟兄们给撞上了。”
李大眼一脸严肃:“咱们恐怕遇上了山魈,这东西最是邪性,能扰人的心智,尤其是行脚之人,告长官得知,今晚不宜在赶路,还需得两个得力的弟兄在这周围巡视着,听说这山魈好在夜里出没,要是被他遇到有人睡在山间,必会无声无息的挖走那人的心肝。”
李大眼睛煞有介事说的是有板有眼,直说的白大疤拉一愣一愣的,他将信将疑的道:“你他娘说的是真的吗?老子听着咋这么玄乎!”
李大眼拍着胸脯道:“可不敢欺瞒长官,我三舅姥爷早些年在夜里走山路,正是被这山魈偷走了心肝,这事在他老家二道洼子至今还口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