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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利用

裴仕之的说辞,并没有平息建宁王妃心中因着他私会谢意婉而生的怨怼,她也没将事挑明。

若是把这件事搬到了明面上,谢意婉是留是弃势必要给个说法。

“没见上也不打紧,杳杳她性子一向如此,随性自在,你也莫往心里去,她本性到底不坏,规矩礼仪,日后入了王府再调教也不迟。”

裴仕之闻言,烦躁之下,面露嫌恶。

建宁王妃又道:“春末杳杳便要及笄了,你与她的婚事在此之后也要提上日程,我朝民风开化,婚事将近,你与她也该多培养培养感情,趁着年关休沐得闲,你与她多见见面。”

裴仕之满心抗拒,他本就极厌恶林栀予,她那张脸是生得绝无仅有,可她文墨不通,是个满身铜臭的俗人,琴棋书画无一样能拿出手。

他与她见面谈什么说什么?难不成一人一个钱袋子捧着数铜板吗?

自打这婚事定下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议论他,同情的、取笑的……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不敢明说。

他又不是只看脸贪图美貌的庸人!

更遑论他如今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人与他一样写得一手好字,在京中才名远扬,是与他意趣相投的妙人,如解语花一般轻易便能抚平他心中的烦闷。

欲拒还迎,时而羞怯,时而大胆……令他醉不知今夕何年。

建宁王妃哪知裴仕之此刻思绪又飘回了方才他和谢意婉的亲密勾缠上,美人衣衫半褪,面颊绯红,低声吟哦,欲罢不能。

“母妃记得你初六那日空闲着对吧?不若就那日,母妃差人给你递张帖子到平西侯府,你去会仙楼置办上一桌酒席,将这簪子交给杳杳。”

话一出,旁边静候多时的嬷嬷捧着一精美礼盒过来,送到裴仕之面前。

“就说这簪子是你精挑细选的,顺便好好解释你今日离去的缘由,莫让她生了离心,母妃看得出来,杳杳那丫头心里有你。”

每每见到裴仕之,林栀予的眼睛总羞涩跟随着,欲语还休,明眼人都能看出林栀予对裴仕之的钟意。

“初六?!”裴仕之听了一惊。

怎可在十六,那日他约了阿婉!

建宁王妃意外于裴仕之的反应,后又想到什么,语气不善道:“如此大惊小怪,你莫不是那日约了旁人?”

“母妃不曾记得近来朝中有什么要紧公事交到你手上,你倒也不至于连半天空闲也抽不出来。”

裴仕之讪讪,“没,没有,初六那日确实无甚要事,只是儿子年前琐事缠身,好不容易闲下来,本想趁此机会好好在家歇息,顺便陪陪您。”

知子莫若母,建宁王妃看破不说破。

“最好是这样,我可告诉你,杳杳是我建宁王府看准的媳妇,除了她,旁人谁也别想捷足先登进我王府的门!”

裴仕之低头不语,眼前闪过谢意婉泫然欲泣、萦绕着委屈的脸,心中怜惜翻滚,坦白之言几乎控制不住破口而出。

他真的不想娶林栀予!

建宁王妃将裴仕之的表情尽收眼底,闭了闭眼,厉声道:“你可知你父王为了助你登上皇位筹谋了多久,这婚事又是费尽多少心思才为你挣来的,便连那裴清寂也——”

提及隐秘之事,建宁王妃及时收口,“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忍一时,等你登上高位,要什么女子没有!”

“那林烨是推翻前朝、替陛下打下天下的功臣,如今又肩负着西境的安危,是陛下最为依仗的重臣,风光势头朝中无人能出其右!”

“林颂宜眼下守着古庙青灯,名声寥落婚事前途未定,只要你娶了林栀予,便是他将来最看重的郎婿!”

“如此何愁大业难成?兵权,财势!哪样不是你囊中之物!”

“莫要觉得林栀予性子怯懦是坏事,如此才更好拿捏管束,你也不想成婚之后,终日和枕边人勾心斗角,连卧榻安睡也失了吧?”

裴仕之不置可否。

娶了林栀予,确实是一条捷径。

可裴仕之向来自视甚高,他自认并非莽夫,除了依靠女人,别无本事。

建宁王妃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明白裴仕之当下年岁对情爱的看重。

她一改刚才的凌厉,劝慰道:“之儿,你是何心思,为娘岂会不知?”

裴仕之心一紧,却听建宁王妃叹息道:“那谢家大姑娘确实是个极好的,娘也欣赏她,只可惜……她父亲谢应逍徒有虚名,朝中地位无足轻重,于你成事并无裨益。”

“若想成就大业,势必要先委屈隐忍些,你和谢家大姑娘都当如是,旁人皆道谢家大姑娘深明大义,若她真心爱你,定会理解你的苦处,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为你出谋划策。”

“总归都是你的人,何必急于一时?”

可裴仕之并不想谢意婉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想要谢意婉正大光明站在他身边。

谢意婉的倾慕者在京城不知凡几,自她及笄,求亲者便如那雨后春笋,她却唯独对他青眼有加,一颗真心给了他,这叫他如何能辜负?

可他却不得不和林栀予绑在一起!

裴仕之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摆脱了林颂宜那粗野弑杀的疯婆子,又来个暴发户,他上辈子是欠了林家吗!

建宁王妃见裴仕之仍旧不肯松口,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之儿,哪朝哪代后宫不是佳丽三千,哪怕娶了林栀予,也不妨碍你心里有其他女子,日后就算你想将那人扶上后位,也未偿不可。”

“林栀予从来都不是个难解决的,前提是——你能登上高位,手握权柄才可为所欲为。”

登顶之后的日子,从前建宁王妃不知对裴仕之细数了多少遍。

皇位、权势……没人不想做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裴仕之慢慢冷静下来,颔首道:“儿子明白,儿子不会叫林栀予落入旁人之手。”

*

新春这场雪,一连下了三日。

直至初四这天,天空才一改阴沉,露出暖阳。

此时,谢意婉还不知自己同裴仕之的私会泡了汤,仍旧满心期待与算计。

清晨,林栀予照例到谢老夫人的归元居请安。

到时,谢意婉也在,林栀予点头问好。

林栀予今日穿着身素雅粉裙,腕上一串木质佛珠随着走动时隐时现。

乌黑长发被白玉簪挽着,一改以往穿金戴银的粗狂打扮,不似久居后院无甚见识的商户女,倒像是自幼养在灵气极盛的古庙之中,受佛光温养,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香,天然灵秀。

谢老夫人见到林栀予这副打扮,脸色快速闪过一抹阴霾,谢意婉也一时有些看呆,手里的帕子攥得极紧。

敬完茶,见林栀予站定,谢意婉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

“栀予妹妹近来气色好了不少,面色红润,脸颊也圆润了些,瞧着让人心里熨帖,只是不知……妹妹你今日为何突然这般打扮?颇有些素净了。”

从岐寂山匪窝脱险后,林栀予便一直闭门不出,除夕那日她突然换了副打扮,那时谢意婉便觉得不对,只是那日人多嘴杂,她没寻到机会询问。

今日她竟还这般打扮,美貌凭空放大了数倍,令谢意婉再也绷不住疑惑。

林栀予似有一刹那紧张,揪着衣裙,“我如今这样不好看吗?”

“怎会?栀予妹妹生得一副好容貌,怎样打扮都好看,只是妹妹容貌俏丽,当和从前那般穿些艳丽的颜色才更衬你。”

林栀予松了口气,仍旧不敢抬头,脸颊羞红,“这是我近来和宋姨娘身边的春兰学的,颇有些新奇,便一直这么打扮了。”

“再者,下个月便是太祖母的寿辰了,我心想颜色太浓重恐会冲撞到太祖母的福气,还是简单些好。”

谢老夫人与谢意婉一样,最是不愿看林栀予在容貌上占优势,谢意婉平素便喜欢温雅的打扮,今日亦然,如今不经意和林栀予一比较,竟被衬托的俗了些许。

谢老夫人憋着口闷气,强装慈善道:“无妨,太祖母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讲究,你与阿婉只管随着你们喜好穿着打扮便是,你们小辈自在如意,太祖母看着舒心,这便是最大的福气。”

林栀予点头应下。

谢意婉挽着林栀予,“夜里可还咳嗽?”

林栀予摇头,“已经不咳了,多谢二姐姐送来的补药,很有用。”

见林栀予仍旧说话局促怯懦,谢意婉心绪稍平。

“你我姐妹二人,哪用得着说谢,那些草药对妹妹有用便好,也不枉它们在悬崖峭壁上风吹雨打活了一遭。”

因着宋氏的吩咐,谢意婉近来绞尽脑汁,给林栀予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忍痛割爱,也真是为着她口中的姐妹情谊下足了血本。

“算算日子,妹妹手头上这副药也快吃完了吧,晚些时候我再差人送些过去,你身子骨本就弱,大冬天的又遭难受了惊,该好好补养补养。”

林栀予赶忙摆手,“二姐姐不必破费,我身子早已大好……”

谢老夫人开口打断,“她送你便收着,做姐姐的心意,她比你大,合该多照顾你一些。”

谢意婉点头附和,林栀予只得答应,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突然这么大方,必是另有图谋。

果不其然,一番寒暄后,谢意婉露出了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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