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活人蛊
半个月后,还有下一个半个月,他哄骗她给她希望,无非是怕她死了,他会失去威胁阿姐的筹码。
梦里的她死死握着萧玹的手,“萧玹,我不后悔为你挡下那一箭,不后悔染上活人蛊受这折磨,永远也不会后悔,可你一定不要辜负我,不然……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他似有迟疑,拭去她嘴角的血,“我不会负你,莫要胡思乱想,你知道的,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纵使眼下后宫有那么多后妃,我爱的也只有你。”
这话说得实在好听。
“朕是皇帝,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明日是钦天监测算的吉日,朕将迎娶颂宜为后……”
这话也是他说的,在她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后,他露出了真面目。
他从未爱过她,他对她只有利用。
活人蛊是他下的,她为他挡下的那一箭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用以掩盖他下蛊多年的事实,将一切推到西戎敌军头上。
从她见他的第一天,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她曾天真的以为,萧玹迟迟不肯立她为后,是出于对她身体的考量,中宫之主平日里事务繁杂,她身子吃不消。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苦求解脱、痛不欲生的时候,萧玹正在盘算着怎么强娶她阿姐,冷眼旁观等着她的死期。
她视作救命稻草的人,巴不得她再痛苦一些。
她竟为了这种人牺牲一切,连累了家人!
悲从心起,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枕头。
林栀予的啜泣声吓坏了刚进来的兰生。
“小姐!小姐醒醒,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小姐,您醒醒!”
林栀予头疼欲裂,睁开眼的那一刻,心口处的余痛悔恨尚未消散。
“……兰生?”
兰生几乎哭了出来,“是奴婢!小姐,您怎么了!您可是又做噩梦了?”
林栀予有些恍惚,“噩梦……”
那确实是一场噩梦。
兰生见林栀予双目无神,心疼间握紧了拳头,“都怪那群该死的莽匪!竟敢把注意打到您身上!”
自打那次之后,小姐便隔三差五陷入梦魇,痛苦万分。
定是吓坏了!
兰生给林栀予端来热茶缓神,“小姐,不若咱们明日请个高人来瞧瞧吧,您身上别是沾上了脏东西,奴婢听闻那匪窝里死了不少人,那都是冤死枉死的,邪乎得很。”
林栀予已然从梦中抽离,莞尔,“我没事,润书呢?厨房里可有什么吃食?”
“小姐饿了?”
林栀予点头。
“有的!润书吩咐下人炖了您爱吃的银耳羹,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嗯。”
喝下一碗银耳羹,林栀予身子暖呼呼驱散了梦里的寒意,力气也恢复了些。
林栀予看着自己肤的手,红润温热。
心中不禁感叹,她的身子,终于不再是前世那般虚不受补的残废模样。
那活人蛊本不会让她疼痛难忍,是她为萧玹挡下的那一箭化作了变数,那亦是他的算计。
今生,她绝不容许自己再落入萧玹的陷阱之中!
可萧玹身负对林家的仇恨,他必不会轻易放弃利用她
该想个法子除掉他。
活人蛊,江崇安……要找到江崇安,除掉他。
思索间,润书过来将碗碟收走,顺道问:“小姐,您今日添置的那些物件,可是也和之前一样,送去库房吗?”
“都拆开吧,在外匆忙,还没仔细瞧瞧那些东西是何模样。”
润书应下。
不一会,十几个下人托着托盘在院子站成一排,物件一样不少全摆了出来,
灿阳下,流光溢彩。
林栀予兴致缺缺挨个把玩。
这些确实贵重珍奇不假,可她毕竟多活了一世,见识眼界远非此时的谢意婉能比,谢意婉看上的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些一般物件。
放下最后一件,林栀予回身对兰生和润书道:“你二人来挑吧,挑喜欢的。”
兰生、润书愣住,不可置信对视一眼。
从这里面挑?
“磨蹭什么,快些过来,喜欢什么拿什么。”
兰生、润书震惊。
虽说往日她们也会得到赏赐,但多是些碎银珠钗,逢年过节偶尔能得一把金豆子,那已是令旁人艳羡至极。
这样贵重还是头一遭,要知道这里面随便一件,都够她们半辈子的花销了。
她们婢子的身份也衬不起这些宝贝。
“怎的还不过来,看不上眼?还是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奴婢不敢!”
迫于林栀予的命令,兰生、润书挪步过来。
兰生心性单纯,眼下正逢爱美的年纪,小心敬慎挑了一套翡翠头面,爱不释手。
润书更沉稳些,只拿了一把小巧的紫羽扇。
林栀予一把将紫羽扇抢夺回来,硬塞了个沉甸甸的点翠嵌玉金碗给她。
“拿这个,这个大,更值钱。”
润书连忙推脱,“这太贵重了,小姐不可!”
“没什么可不可,我身边平日里就属你最操劳,院里大小事都依仗着你,再贵重你也担得起,你家小姐也不缺这点钱。”
这话无疑是抬高了润书的身份,宣告了润书在一众仆从中的地位,在场的奴仆皆投来或艳羡、或敬畏的目光。
润书略感不安,然而在看到林栀予往兰生手里又塞了条珍珠颈链后,宽了心。
可能只是来了兴致吧。
林栀予又吩咐道:“其他几人,这个月的月银翻三倍,年节无法归家和家人团聚,诸位辛苦了,润书,你带着他们去领赏。”
人群中爆发喜悦感激之声,谢恩讨巧的话此起彼伏。
润书捧着沉甸甸的金碗,眼眶微湿,“多谢小姐。”
林栀予拍了下润书肩头,“你也有阵子不曾归家了,过段时日出了十五,你挑个日子回去看看吧,如若你想,今日这赏赐可以折换成现银,分一些给家人,若是不想,我再另外给你些钱尽孝。”
润书忙道:“不必了小姐!多谢小姐垂爱体恤,我那还有积蓄,小姐莫要再为奴婢破费了。”
林栀予点头,“擦擦眼泪,带他们下去吧。”
“是。”
及至润书带着下人们出了院子,兰生一脸不赞同走过来,手里捧着那串珍珠颈链,想要交还给林栀予。
林栀予自是拒绝了。
主子诚心对待,兰生极为感动,眼角有些泛酸,却神色严肃,斟酌一会道:“小姐,您……日后万不能再这般大手大脚了。”
林栀予歪了歪头,笑问:“为何?你们难道不想过好日子吗?”
兰生摇头,“奴婢并非不愿过好日子,可小姐也要多为自己考虑,夫人、舅爷经商有道,钱财取之不尽,将来花销自是不成问题,奴婢只怕小姐继续这般宽厚大方,会不利于底下人的管束调教。”
兰生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性子大大咧咧,可常年和府里的姑子婆子打交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却十分懂的。
今日得了银子,明日就敢奢望金子。
若是养刁了,成了刁奴可怎么办?
虽说她和润书也不可能变成刁奴,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再者,最近一段时间,她常发现小姐房里丢失东西,多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不仔细盯着轻易不会被察觉。
好几次兰生也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可次数多了,便不是巧合了。
小姐的东西,纵然是小物件,累积的量多了,也是一笔大数目。
林栀予明白兰生的忧虑,心中柔暖,“放心吧,你家小姐有分寸。”
她今日这么做,并非是一时兴起,身边人是何种嘴脸,重活一世,她早已了然于心。
只是若想钓到深渊里的大鱼,需得耐住性子,时不时撒些饵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