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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全身麻醉是程序

情岛是种花国北方着名良港,据传,附近海底有个潜艇基地,真实性不得而知,但军港倒是有一个。

客轮在港外同一艘海军扫雷艇擦舷而过,旅客们挤满了边舷,热情洋溢的举手呼喊。

阿星和田佳仪不关注扫雷艇,俩人眼睛都盯着港口那截堤上公路。

只有脚踏实地,才算真正甩掉了《落水之囧》的梦魇啊。

……

“花哈哈,活着上岸啦!”

踏上港口干燥路面的一刻,两人相拥着,蹦跳着,心中那种打破命运枷锁,战胜命运大魔王的喜悦,无以言表。

一同下船的旅客纷纷大摇其头:俩没见过风浪的傻孩子,鉴定完毕。

……

圣经上说,你看天上的鸟,不种不收,天父尚且看顾它们,你们做人的有什么可忧虑呢?

好像是在劝人及时行乐。

卓小妹做不到不忧虑,假期这几天,她的担心一天甚过一天。

倒不是怀疑七姐会与阿星旧情重燃,巫山云雨什么的,而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好到不敢去想象。

昨天下午,两人来电话说“晚上走海路”,结果她整晚没睡着觉——

上船了没有?船到哪儿了?过一半了吧?会不会遇上风浪?现在几点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放亮,起床仍是心神不宁,脑子很乱。

为了能平静下来,她尝试着闭眼冥想“巽风卦图”,然并卵,非但没能平静,心脏反而感到刺痛。

“啊!”

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兰宝你怎么了!?”

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的沈晚冲进女儿房间。

卓小妹睁开眼,心疼稍缓,气息仍急,“没事,做了个噩梦。”

她不想让妈妈跟着担心。

“哦——不吓不吓。”

沈晚迎面抱住女儿,轻拍安抚。

“妈,我想上午就返校。”

“这几天你都魂不守舍的,怎么,三日不见如隔九秋?可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啊。”

看出女儿对阿星痴粘,沈晚出言调侃,内心却并不如何担心。

女儿腰细胸挺,身直臀翘,眉毛凝聚,皮肤光滑紧绷,耳后有淡淡绒毛,分明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姑娘,说明俩孩子很听话。

她却哪里知道,她的兰宝黄花姑娘不假,冰清玉洁就未必了。

……

槐林居花圃里缺少长青品种,草木多已散落了枯萎的叶子,墙根那株五角枫也只剩干枯的虬枝。

处处萧瑟,唯有室内窗台上几簇盆栽,绽放着星星点点的生机。

卓小妹早早返回,守在槐林居里等阿星。

还需要过一阵子他俩的车才能到吧。田佳仪说了,情岛下船后,两人搭出租车,直奔这里。

临近中午了,小妹不知道第一百几十次透过窗玻璃看向那敞开的院门。

面前摊着一本小说,展开的两页,每个字她都读过不下十遍,愣是一句话也没看明白。

眼皮跳的厉害,俩眼一起跳,也不知道主何吉凶。

合上书,往寝室拨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四姐王初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俩眼皮一起跳,那意思是说……姐也不知道,嘻。”

“小妹,三姐知道。”三姐付尤荣的声音,“俩眼皮同时跳,‘灾、财’共生,说明你买的人身意外伤害保险起作用了,蛤……哎,怎么挂了?”

确认那边卓小妹是挂掉了电话,付尤荣有些不悦,“开个玩笑,不会真生气了吧?”

……

卓小妹哪有心情开玩笑,若不是顾及姐妹情谊,她电话里就能破口大骂。

“人身意外伤害”几个字,是她的大忌。

摔掉电话,她感觉心神愈发不宁,以至于坐立不安……

“铃……”

电话突兀地响起来,铃声还是那个铃声,却不知怎么的,此刻听起来,令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

她去抓电话,手已经抖得几乎提不起话筒。

“小妹,中心医院,快来救阿星!”

……

齐撸中心医院,浑身浴血的田佳仪撂下电话,身形急剧萎顿下来。

人一松懈,力气就不见了,冷也知道了。她蜷缩在急诊走廊墙角,瑟瑟发抖,瞳孔因惊惧而扩得老大。

噩梦还在继续啊!

她和阿星搭乘的出租车明明一路平稳行驶,大晴天的,怎么就遭遇山体滑坡了呢?

一百多吨的大石头,就那么巧从车顶碾过去了!

噩梦好漫长!

梦中,出租车被泥石流掩埋的刹那,车窗玻璃破碎,阿星用身体将她护住。

接着车顶传来巨响,空间被急剧压缩,上面的阿星开始漏水——是血水,湿了她一身。

怎么从车里爬出来的,又是怎么拽出软塌塌血肉模糊的阿星,她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抱阿星狂奔了好远好远,才拦到一辆肯送他们去医院的面包车……

这该死的梦,怎么还不醒呀?

抢救室门框上方“肃静”两字可真大……她记得奔跑中,呼唤阿星的名字,阿星似乎回了句“没事”。

阿星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一定会没事,一会儿,他会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唤醒本豆吧……

……

其实这一路上,阿星偶有听到田佳仪呼唤他的名字,但根本没力气回应。

进入医院,他听见田佳仪声嘶力竭地喊医生,周围声音嘈杂,什么“不行了”啦,“准备后事”啦,“我家丧衣卖的便宜,服务周到”啦……

好吵,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沙沙的响。

墙壁,罩灯,好多人的脸,世界在旋转。

“……心跳根本没停,别电击了……没气儿了,没气儿了,快上呼吸机……

这人明明是b型血,怎么对b型血浆排斥的厉害,换o型……

麻醉剂,麻醉剂,全身麻醉!

你甭管他醒没醒,这是程序……”

急救台强光灯下,一帮白帽子、绿帽子医护人员正在手忙脚乱地施救。

阿星真想从急救台上蹦起来,制止他们——我全身已经没了知觉,你们还注射麻药,诚心坑钱是吧?

可惜他动不了,看不清,也说不出话。

神智倒是有些,但疲惫不堪。

好累啊,该睡了,就睡一会,一会就好了。

……

“到底是怎么啦?”

卓小妹猛烈摇晃田佳仪肩膀,问了好久,她也不说话。

小妹瘫坐地上,尖尖的手指插进头发,无声地痛哭。

邱煌,范先宇,艾菲,付尤荣,王初雯,先后赶来,田佳仪先往222寝打的电话。

此刻的田佳仪,头发蓬乱,满是血垢,整个人不停地颤抖,像个疯女人。

突然,她眼睛睁得老大,双手死死抓住小妹,“小妹,你救救阿星,你是‘一兰’,只有你能救阿星,姐错了,姐再不敢了……”

王初雯、付尤荣紧紧把住田佳仪,让她冷静。

毫无征兆的,急救室门开了,“谁是刘星星家属?”一个男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问。

“我是。”

小妹紧紧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脸上泪痕交织,眼中期待,生怕从医生口中听到不好的话,“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顿了一下,说道,“家属冷静一下,先去交5000元抢救费。”

邱煌大怒,“抢救费一分钱不会少,现在我们问你,人怎么样了?”

那医生也知自己不太地道,感觉这些年轻人不似赖账的样,于是实话实说,“患者头部,多处器脏,均受损严重,失血过多,骨折无数……送诊的时候,已经没了自主呼吸,能用的抢救手段都用上了……对不起……”

瞬间,卓小妹的心脏像是被尖锐的利刃贯通,眼前一片黑暗。

田佳仪直接晕死了过去。

……

睡一会儿可以啦!

阿星欣然坐起,活动活动四肢,原本沉重无比的身体,此刻轻盈异常,犹如一缕青烟,飘飘荡荡。

我摆脱地球引力啦!我是怎么做到的?必须记录下来,这可都是宝贵的实验数据……

阿星真是个好学生,此刻想的竟然是学术问题。

回看起飞之处,眼中只有黑白两色。他愣了一下,急救台上咋还躺着个自己?

死了吗?轻如鸿毛呢。

阿星没有惊慌失措,相反十分放松,有一种摆脱了尘世束缚与牵绊的逍遥自在感。

据说,人死之后灵魂会进入一个黑暗的隧道,向着另一端的光明飞去。

再见了,本星要去那无忧无虑的极乐之地,最后看一眼肉身吧。

哦,小妹来了,从一片白光之处冲进来,扑在自己那具破破烂烂,无知无觉的皮囊上。

光果然比声音快许多,阿星心里“想”,自己是先看到了小妹的眼泪,然后才听到她那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阿星——我不许你走!”

哎呀!阿星想起一事:本星是主角,不能死的!

念头一起,顿感头重脚轻,猛栽了下去,思维陷入混沌。

……

卓小妹扑在阿星遗体上嚎啕不止。

王初雯甩泪劝慰。

付尤荣红着眼睛招呼医护人员,抢救田佳仪。

邱煌、范先宇两人揪住医生衣领子,把他贴墙举得双脚离地。

“大夫,我们求你了,再努努力,抢救一下,这个人生命力超强,一定能救活的……”

幸好有艾菲拉着,医生才得以回归地面。

史大夫剧烈咳嗽,很无奈地说,“患者伤太重了,就好比是被大象反复踩踏过的脱壳乌龟,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啊!”

“医生,医生!”

已经哭失声的卓小妹突然疯叫,“他还活着,有心跳!有心跳!”

呼啦一下,尚未远离的医护们,乱糟糟跑进抢救室。

怪事,真恢复心跳了。

刚刚仪器上明明已显示直线,此刻竟震颤起来,虽然缓慢,却是坚决地跳动着。

难道是仪器故障?不可说,不可说,误诊那也是医疗事故!赶紧补救。

“上呼吸机,挂血浆……”

“非医务人员都出去,出去出去。”

“史大夫,o型血浆也有排斥反应,怎么办?”

“顾不得了,现在上哪找适配的?先清仓止血,维持生命体征……”

“别忘了注射麻醉剂,要全身麻……”

……

经过施救,田佳仪转醒,付尤荣帮她换下了血衣。

医生查体发现,她除了脚底板割伤肿胀之外,其他并无大碍,晕迷只是因惊吓过度,疲劳脱力。

“阿星——”

田佳仪刚醒,便哭嚎起来。

听说阿星仍然在抢救之中,她恍惚了一下,果然还在梦境中啊!

……

“谁是患者家属?”

一个戴大口罩的中年护士抱了个夹子,从抢救室出来。

“我是。”

卓小妹和田佳仪同声音应答。

“你们是他什么人?”护士问。

“我是他女朋友。”小妹抢答。

田佳仪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直系亲属呢?赶紧通知,有些特殊抢救措施必须家属签字才能做。”

护士说的比较委婉,碰到这种情况,医院当然是抢救为主,但后续工作必须要家属到了才能开展,就是说必须得有人付钱才行。

帝国尚未实行全民免费医疗,如果来一个救一个,却没人付费,没人承担责任,再好的医院也维持不下去。

“没有直系亲属,我来签字,我是他未婚妻。”卓小妹坚持。

田佳仪身子抖了抖,张张嘴仍未能发出声音。

护士无奈,让小妹签字,觉得实在是不靠谱,又招呼田佳仪,“那个谁,你也过来签字,患者是你送来的,你得负责。”

眼看着俩人都签了名,护士道,“你俩马上想法预交两万元抢救费,可别晚了误事。”

说完扭身急走,奔护士站。

两万块好说,邱煌搭出租车回学校搞,范先宇和付尤荣分头挂电话,召集兄弟姐妹往这里送,双管齐下。

关键是后续手术治疗费怎么办,恐怕会是天文数字。

……

沈晚和老卓傍晚赶来的时候,阿星已进入了护士站隔壁的IcU重症监护,正依靠着生命维持系统吊命。

隔着玻璃墙,可以看见昔日活蹦乱跳的阿星,此刻全身如同木乃伊一般,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静静的躺在里面。

脸上也缠满纱布,只留一双紧闭的眼睛,和用来挂呼吸器、鼻饲管、氧气管的口鼻。

身上遍布五颜六色的电线、导管。

旁边竖着大口径航弹一样的氧气瓶,周围整套监视监控仪器,心跳,血压,脑波……

主治医生阮主任,受朋友所托,接待兰爸,介绍病情。

“能上的都上了,初步诊断是右脑损伤,闭合性腹腔损伤,大血管损伤,四肢骨折……但事实上,病人的伤势比初步诊断要严重的多……”

“……x光显示,他颅脑,脊椎,肋骨,四肢骨折,其中左小腿有一截粉末性骨折。”

“螺旋ct发现,他颅内大量淤血,腹膜后血肿,左右肺叶,胰头,脾脏,均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受损……”

沈晚紧紧搂着女儿,哽咽着问,“他什么时候能脱离生命危险?”

“嗯,你们看那监视器,他的脑波显示基本是平坦的,送诊时便没有自主呼吸,依靠呼吸机维持,心跳极其微弱……

观察12小时吧,后续要做脑干反射实验,咳嗽反射实验,以及呼吸停止实验,如果均无反应的话……就算仍然有心跳,也建议你们放弃抢救,没有任何意义……”

“不——”卓小妹在沈晚怀里嘶吼,“他是不会死的,绝不能放弃抢救,绝对不能!”

“不放弃,没说放弃。”

沈晚赶紧哄女儿,心中哀叹,阿星多好的孩子啊,真是天妒英才。

老卓听懂了阮主任的意思:阿星目前已经是脑死亡加呼吸死亡,仅剩心跳仍在,只要经过程序认定,便可确认为医学上的死亡。

“阮主任,这人是我未来女婿,请您务必再努努力,不到最后一刻,千万别宣布死亡。”

阮主任理解家属心情,肃容道,“再观察两天吧,鉴于伤者情况临床罕见,我会建议医院里邀请鲸城专家会诊,不过这样一来……费用会有些大。”

卓小妹挣脱妈妈,扯住阮主任,“专家一定要请,请最好的,请外国的,花多少钱我都能出,请您一定要救活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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