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如把他扔路边?
盛夏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不过是转瞬之间,豆大的雨珠砸在莲花楼的屋顶,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声响。
雨水顺着屋檐淅淅沥沥地落下,不一会儿便将用来盛水的大缸装满,雨水落到水面,溅起层层的涟漪。
清晨突降大雨,顷刻将盛夏的闷热卷走,送来阵阵清凉。
如此恶劣的天气,自然是不能将昏睡不醒的方大少爷扔在荒郊野外。李莲花只好连人带铺盖,将人往塌下卷了卷,省得稍不留神,又给他来上一脚。
把人卷好后,他慢吞吞地从厨房里掏出一个红泥小炉,准备煮茶喝。他在桌案旁坐下来,顺手用火折子点燃了碳火,将茶壶放到炉子上头,便不再搭理它,专心致志等沸腾。
等水烧开的间隙,李莲花从袖中拿出一枚质地上乘的玉扳指,仔细端详。
这枚扳指是他从朴二黄手中扯下来的,重点不在于拥有它的主人是谁,而是其雕刻着的精致暗纹,分明是金鸳盟独有的。
朴二黄本就是金鸳盟的爪牙,他会有金鸳盟信物并不奇怪。怪就怪在玉扳指是极稀罕的暖玉,放眼整个大雍,唯有盛产玉石的玉城,才有暖玉的产出。
李莲花轻轻皱眉,喃喃道:“昆仑玉城?”
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大战死伤无数,师兄单孤刀遗体下落不明。诡异的是,这场大战发生得很突兀。
本该是他和笛飞声之间的比试,又怎么会将整个武林都牵扯进来?现如今,线索还指向了财大气粗的昆仑玉城,实在匪夷所思。
“花花想去玉城?”温柔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将李莲花的思绪打断。
他把玉扳指收回去,抬头便看见白夭夭带着一身的水汽,从屋外进来。
只见她一手将油纸伞收拢,放到角落置物架,一手拿着汤药,走到他身边坐下,“把药喝了吧。”
“玉城似乎与金鸳盟有点干系,我想着去看看。”滂沱大雨,难为她楼上楼下两头跑。
李莲花正想说下雨就不要到处跑,却见她舀了一勺黑漆漆的汤药,喂到嘴边,顿时面露苦色,“这药闻着就觉得苦,我能不喝吗?”
他这几年各种补药、疗伤药没少喝,都快把味觉都喝没了。
“李小花,你这么大个人还怕苦吗?”白夭夭觉得有些好笑,又猛地给他喂了一口,“不许撒娇,快喝!”
李莲花觉得苦极了,架不住白夭夭瞪圆了大眼睛看他,苦哈哈地把药喝了个精光。
见他如此听话,白夭夭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李楼主三十啦,还怕苦!”
李莲花一听便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抗议,“二十九!二十九!我还没过生辰呢,自然是二十九,哪有三十?”
都把他说老了,他哪能服气。
“我没记错的话,李楼主四年过一次生辰。”白夭夭闻声点头,抓起他的手放在案上凝神摸脉。
须臾片刻,她拍了拍李莲花,又道:“换手。”
“反正没过生辰,我仍旧是二十九。”李莲花听话地换了右手给她,又梗着脖子辩驳,死活不承认自己即将三十岁一事。
确认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白夭夭才笑了笑,“说起来花花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说罢,她心血来潮,将李莲花的右手翻过来,手背朝下贴着桌面。
只见肉粉色的指甲轻轻滑过他的肌肤,来到手掌中央,复俏皮地摊开掌心,与他的贴合。
李莲花唇角微微上扬,福至心灵般与她十指紧扣。他低头,恰好对上她一双亮晶晶的杏眸,笑眯眯道:“青离医仙。”
“嗯?”
白夭夭不明所以,却见他用眼神上下打量自己,瞬间红了耳朵。
她举起与他十指紧扣的手,晃了晃,没好气地拍了一巴掌他的手背,“你想得美!已经退婚啦退婚啦,换一个……”
她每次都拿当年退婚一事来刺他,李莲花总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错觉。
不过,那是李相夷退的婚,跟他李莲花有何关系?
他将头轻轻地搁在她肩膀,死皮赖脸道:“我这人没什么鸿鹄之志,就想着娶青离医仙,然后成为江湖公敌。所以生辰礼还请桃桃垂怜,让我抱得美人归啊。”
白夭夭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脑门,好笑道:“就你那小身板,还想成为江湖公敌?你打得过武林第四独孤仇,还是赢得了朔风刀公孙无量啊?”
想当年,她与李相夷的婚书一出,她受尽了武林中姑娘们的白眼。若非她爱躲在药师宫里头捣鼓医术,定然会被那些女侠、姑娘们扔菜叶、砸石头。
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没了婚约束缚的青离医仙成了江湖的香饽饽,上门求娶之人,都快把药师宫门槛给踩烂。
当然,对此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家师兄许宣。不仅省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妆,还有额外的财政收入,光是收各路豪侠、皇亲贵胄的见面礼都收到手软。
是以,白夭夭以一己之力,将整个药师宫库房填得满满当当的,俨然成了药师宫的救命大功臣、许宣的大财主,见她恍如见金山银山,两眼直发光。
如此这般,许宣巴不得他们的小师妹、药师宫的小师叔一辈子嫁不出去。毕竟白夭夭可是一棵实打实的摇钱树,只要摇一摇,金银财宝足够败家的药师宫上下苟五十年。谁娶削谁!
白夭夭并没有将药师宫一、二、三、四、五,排行第五的许宣师兄的小心思,告诉李莲花,省得他被削。
李莲花自然知道求娶青离医仙的人甚多,她提到的武林第四孤独仇、朔风刀公孙无量便是求娶者之一。
据江湖百晓生所言,独孤仇和朔风刀为见青离医仙一面,不仅一掷千金、金砖铺路,还大冬天用内力催动药师宫的桃花盛开。
他越想越觉得此二人俗不可耐,要见青离医仙何须金钱俗物、内力催花开?只需要往她药师宫青离居门口一倒,医仙娘娘准保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自然打不过。”李莲花撇嘴,才不承认自己醋得要死。
他仰头亲了亲她的脸,脸不红心不跳地厚着脸皮道:“但青离医仙就在我身边,这点孤独仇和公孙无量,便比不过我!”
“不要脸!谁说青离医仙在你身边的?”白夭夭笑得前仰后合,摸了把被他亲过的脸颊,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发现李楼主越发爱对本姑娘动手动脚了!”
“不在我身边的话,这是什么?”李莲花自动无视她后半截话,将与她十指紧扣的手,高高地举到她面前。
彼时,绚烂的桃花眼眸,映出她红霞纷飞的模样。
白夭夭莞尔一笑,作势要松开,“那你松手。”
“不松!”李莲花抓得更紧一些,猛地摇头。
忽然,他目光轻轻落到被宽大袖子遮挡起来的佛珠上头,也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往事,竟有片刻的失神。
白夭夭素来心细如发,自然发现了他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变化。她也没追问为什么,悄悄地挣开手,让李莲花抓了个空。
她望着门外瓢泼大雨,漫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雨停后,我们去逛逛吧。”
“巧了,我也想带桃桃去一个地方。”李莲花毫不犹豫地将戴了十年的佛珠,摘下来,放置在桌案上头。
转而伸手,将白夭夭的头掰过来,认真地盯着她澄明透亮的眼眸。
她不假思索地接过话题,永远不让他的话落下,“听闻采莲庄的莲花开得甚美,花花想带我去的地方,莫不是采莲庄?”
李莲花凝着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杏眸,嘴角不知不觉挂着淡淡的笑意,歪头看她,“有我这朵莲花还不够吗?还是说你喜欢金砖铺路、内力催花开的俗人?”
来了来了,这种熟悉的阴阳怪气口吻。
“不、够!何况大俗即大雅,金砖铺路……那可是金砖!想想都心动。”
白夭夭咯咯笑着,伸手轻轻拍上,他挂着不开心的清俊脸庞,复蹂躏一番,“莲花太瘦啦太瘦啦,再给本姑娘长点肉吧!”
碧茶之毒与寒症,苦苦折磨了他十年,面容渐渐憔悴且不说,连一头乌发也变得越来越枯黄,脸颊更是没有二两肉。
白夭夭眸中满是心疼之色,却巧妙地用笑容掩饰内心的苦涩。
“所以,青离医仙救救我。”李莲花凑近她,低低笑开。
目光流转,两唇缓缓贴近。
就在李莲花要吻上心心念念的青离医仙之时,床榻附近突地传来一震天响的鼾声,将所有的旖旎打得七零八落。
他甚是懊恼地翻了个白眼。
白夭夭声音带着笑意,轻推他一把,拉开两人过分贴近的距离,逗趣道:“我倒忘了,你徒弟还在呢。”
徒弟?他什么时候收过徒弟?!李莲花可不承认自己收过徒弟。
闻着楼里震天响的鼾声,他幽幽叹气,有些缺心眼道:“雨停后,便把他扔在路边吧,这小子太麻烦了。”
“认真的?”把人扔路边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缺德了,白夭夭笑得腮帮子疼。
李莲花面色一沉,“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倒也不是。”白夭夭连连摇头,强忍着笑意道。
李莲花眨巴着眼睛,“那不就成了。”
很缺德,但没有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很爽。